陶侠臣，04年，体育生，排球三年，篮球十年。
01
我是一个失败的体育生，因为我没能靠专业，上到我想要的高中。
但我也是一个成功的体育生，因为我理解了体育人精神，并且把它运用到我的生活里去。
不过我今天想分享的是，我所经历的体考（仅代表个人所知，读者不要因此以偏概全了）。
那天下午，我们九个人一起在高中试训，高中部教练老李走进来说，我们中有四个人，晚上也留在这训练。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一下就慌了，因为在排球里，有一条黄金法则：强者愈强，弱者恒弱。
在排球里，如果想要进步，绝对不能像田径那样一个人苦练。
一个人苦练的效率非常低，效果还差，想要提升就必须要上场参加队内赛，在比赛中积累意识和感觉，从而提升自我水平。
场上一共也就六个位置，我们已经有九个人了，何况还有高中部的学长，那我们能上场的机会就更少了，必须要把握好每一次机会。
但是平日队内赛上场多的，他处理球的能力就会更好，就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而像我这样上场少的，根本把握不了这种机会去给老李留下好的印象。
最后呢？
这些在初中上场最多的人，用他们积累的经验又可以成为在高中部里拥有上场机会的人。
那我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强者恒强，弱者恒弱，这是这一行无可避免的境地。
想要脱离这种处境，要么你天赋高到必然成才，要么就是关系硬，愿意给教练送钱，从而换取上场时间。
不过我两者都不行，再加上我学习成绩不好，心里压力就更大了，非常怕最后上不了高中。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暗地里疯狂加练，练弹跳，练腰腹，练力量，总之那段时间是疯狂的，早上练素质，中午练球，晚上去高中试训，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全部献给了体育。
直到有一天，在训练时，我看到有家长来喊教练出去了，才意识到，有些人早就暗地操作了不知道多少了。
刚刚把老李喊出去的那个家长的孩子，刚好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似乎跟教练家里还有关系，不然他实力不行，凭什么能有那么多上场机会，不过我不是很怕，因为我比他强，关系我也有，我还努力，我怕什么咧？
02
我爸有一个玩得非常好的朋友周哥，是在教育厅工作的。
在我初二的时候，那时正巧遇上了教师评级，我们教练亮哥就跟我爸说，他想升到中级教师，希望他能叫周哥把这个事办了。
当时我爸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还要待上差不多两年，而且我以后上高中跟他应该也有挺大关系的，所以就帮了他这个忙，就当是给我未来进高中，多一份保障。
他似乎也是知道了我爸的这个想法，他跟我爸说，以后我进高中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
想到这里，我心里舒服多了。
随便他们现在怎么样，反正我应该是稳的了，就算是亮哥不靠谱，我还可以靠靠周哥，所以那时候我根本不慌，虽然每天也在高强度训练，但心里还是比较轻松的，觉得进高中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但谁曾想，当时我们城市的一个领导被“双规”了，而且当时政策对于贪污腐败抓得特别严。
我那时觉得还没什么，直到我在考试前两个月，打电话给周哥，希望他能现在就跟老李沟通去。
最后我得到的答案却是不行，沟通不了，打不了招呼，不能包我进。
但是他没有说不管了，而是与我详细的讨论了一下我现在的状况，让我了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我爸回家与我奶奶激烈的讨论了一番，最后的结果是，既然他因为政策原因，不能帮我出力，那我为何不去找我们教练亮哥，毕竟他还欠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第二天下午，我爸特意去请他出来吃个饭，饭局上提及这个问题，他说，我能力比他们差了一些，学习，成绩也不行，进高中还是有难度。
我爸就说:“那照这个情况，我肯定要去给老李送礼咯，那你看送多少好？”
他说打五万给老李，但是得先把钱给他，让他去送，因为他跟老李熟悉一些，送礼效果会好一些。
我爸当时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意思——他想要个大红包，不给估计就不办事，之前的礼和帮助都像没有一样。
那时我家里出了一点变故，家里存款就五万左右，我爸一听就急了，但一想到我的事，只好默不作声，脸上堆满笑容，说一些应付的话，一回家，他就开始倾泻愤怒，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他可是能影响我考学校的存在啊，惹不得啊。
后来我奶奶和我爸商量着说，先不管亮哥，直接去找老李聊聊，打个红包给他，看他怎么说。
那天下午训练，我一直心神不宁地望着外面，总觉得这样做不是很道德，搞得我有点尴尬，怕他们拿什么异样的眼神看我，也怕他们讲出一些“真话”，但该来的还是回来了。
“哎哟，你爸来了呀。”一个已经在名单中的人说道，其他的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或盯着地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没有接话，尴尬地笑了笑。
过了十几分钟，老李回来了，从他脸上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我爸把我喊了过去，跟我说：“老李没肯收，而且对你印象不是很好，说你话多，有点吵，不是很用心。”
我张口欲辩，但突然一些事情在我脑子里浮现，我苦笑了一声，便又进去训练了。
只不过那一天，我都有点心神不宁，我在盘算着自己到底有多大概率进。
03
后来有一天，我们训练到很晚，然后去“体育生食堂”吃饭。
食堂在地下，要经过一个窄窄的楼梯，里面很潮湿，墙壁要么是受潮快掉了，要么就是令人难以忍受的黑色，还有几只狗在煮菜的地方嗷嗷叫，地上是肉眼可见的油污，还有从墙后传来的烂菜叶和未打理过的畜生窝的味道。
那饭菜也不干净，不说以前他们吃出过的蜈蚣，虫子，就说我自己也看见过苍蝇在自己的碗里休息。
为什么这么差的环境，我们还要待在那呢？
因为下了训，学校食堂就没有东西吃了，再说这个鬼食堂是其中一个教练亲戚开的，所以我们体育生基本只能在这吃了。
走回学校的路上，我和一个篮球队的聊了起来，听他说体考篮球不是很难，更注重身体素质，对于技术要求的没有那么严格。
我脑子一转，就我眼前这个人，他身体没我壮，跳得没我高，跑得没我快，但是他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高中——省重点，那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咧？
当天下午，我就把这个计划，好好盘算了一下，可实施性还是蛮高的。
回家就跟我奶奶说了这事，她想了一下，也感觉还行。
然后找我爸商量一下，他也觉得蛮不错的，但是他想得更远一些，既然他的那个朋友跟我所在练排球的那所学校的关系不是那么好，弄不了关系，就换一家嘛，这么多招篮球的学校，肯定有关系好的啊，今晚上先跟他联系一下，过几天再去当面聊聊。
我当时在心里盘算着，我如果要弄篮球，要不要跟教练说，还能让他帮我干点什么。
哦对，我篮球专业不行，还得让他帮我联系一个篮球教练，最好能联系到学校教练，虽然可能靠不上他，但是多试试总归没错，而且我也没有彻底定下来，多听听意见也是有益无害。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去找他，跟他聊了一下我的想法，他并没有提出什么建议，大概意思就是让我自己做决定，篮球教练他帮我去联系，最后成不成也就尽人事，听天命了。
一眨眼，就到了与周哥约定的日子了。
他把我们约在一所高中门口（简称一中），说带我今天下午去看看篮球队教练，让他帮我看看我怎么样，进去的希望大不大。
约好在4点40，结果5点了，他人还没到，打电话也不接，弄得我心浮气躁的，又等了个几十分钟，他才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的到了。
我当时真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我爸似乎早已习惯，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上去了，还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我跟上去打招呼。
往学校里走了几分钟后，我看见了体育馆，有那么一点紧张，当然更多的还是激动，心脏反正随着七拐八弯的路在扑通扑通的跳，等到真的到了篮球馆里面，看见那个教练以后，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跟他笑呵呵的打了几声招呼，我就到旁边热身去了，他让我做了一些基础的运球测试，由于从来没练过，所以做得非常差，然后看了看我的摸高，这个是我的老本行，做的还行。
之后，他就让我去旁边休息一下，跟我家里人说了一下我的状况：基础很差，身体素质不错，但是跟别人篮球专业的竞争也没有什么优势，甚至差了一些，那就要比文化了。
据我了解，我们学校篮球队成绩基本比我都要好一些，如果这样去比，我胜出的几率不大，而且今年好像不允许在体育上搞关系，周哥那边也靠不是很上，还得看我自己判断。
在我思考之际，他们已经聊完了，我爸想请周哥出去吃个饭，顺便聊聊现在到底怎么办？
饭桌上，周哥点起了一支烟，问我：“你现在怎么想的啊？”
“我感觉这两个，我有点不好选。排球吧，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篮球吧，也是如此。好像都可以，但又都有各自的困难而且不好比较。”
人生最多的就是这种选择题，两边都是看似走得通的路，极难抉择，但是到头来会发现无论怎么选，总会留下念想，如果当初........
那餐饭吃的我很烦，因为我一直在反复的权衡利弊。
回来的路上，我越想越烦，就决定在江边坐坐，看着平静而又深邃的江面，心里充满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有迷茫，烦躁，焦虑，还有一种愧疚感。
这种感觉，我有点不太敢直视，也许是因为怕别人在我背后议论是非，也许是怕同学再相见时，那种不一样的眼神，也许是因为友情的羁绊……
总之，那时候我没有明确的决定，在犹豫中徘徊。
现在回头来看，那时太不成熟了，不过也没有那么多可以后悔的。
04
时间不会停下脚步，它在我每一次犹豫，每一次捶胸顿足间溜走。
在一个普通到千篇一律的下午，我突然就做出了决定——坚持排球，不改其他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利弊没有权衡清楚，但还是近乎盲目地做了决定。
其实吧，人生有很多决定真的就是这样子的，就是在一个平常的时候，突然就做了一个不寻常的抉择，然后一整个青春都要为这次抉择买单。
还差一天就到体考的日子，那一天亮哥让我们很早就回家了，让我们回家调整状态，以此迎接第二天的考试。
夏日漫长，汗水浸湿衣服的日子总归是到头了，但种下去的果实，不一定有收获，体考我排第七，差一名。
因此，我没能进入那所高中，还因为这件事，在毕业后担心了几个月。
体考从来不是捷径，它是一条别有滋味的路。
它像是一个弯道，可以让我们以看似更容易的方式超过别人，但弯道同时也是最考验技术，最容易翻车的地带，这条路充满了未知，也许因为伤病就毁了一个人，也许又因为不怕吃苦的精神，成就了一个人。
如果问我现在怎么看当时花了三年时间选择走的体育，到头却是一场空？
我想说，我不会后悔任何我做过的事。
因为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有用，我会去感谢那段经历带给我的一切，因为它承载了我三年的欢笑与悲伤，即使我看起来是失败的，但是人生又何曾一帆风顺，我们应该要学着不问归期，不问将来，活在当下。
注：本文配图均由作者提供。
今日小知识：
体育生，我知道都挺上进的，但是，千万记住一定注意训练周期，不要因为过度练习，拉伤了肌肉，我就吃了这个亏，因为太想上进，没注意休息，结果弹跳高度直接下降，脚还有了伤。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热血上头了，你得知道，体育这行业，身体才是本钱，拼命一时，留伤一世，这其中的利害权衡，你得清楚。
这是伍识的第 25 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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