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后补发

2024年5月7日的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左右,我来到篮球场准备打打球,当时场上有两三个五年级学生在投篮,刚放下手机,听到有一个学生说有人卡住了,我心头一紧,往旗杆看过去:四年级一班的黄同学站在国旗杆下,他一个人在那低着头,双腿弯曲,远远看着就像是在抱着旗杆独自玩耍。我不放心,跑了过去看到国旗的绳子是松的呈水滴形自然垂着的状态,上面还有大概二十厘米的空间,我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XX,你在干嘛呢?”他没有回答我,看他脸色暗黑,嘴角和鼻孔都流了许多的黏液,这时才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赶紧把他抱起来,让旁边的学生把绳子从他脖子上拨了下来,把他平放在旗台上,他还是一动不动。我轻轻地在他胸口开始按压,按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多久,但感觉有很久),他突然抽了很大一口气,我手上动作还是没有停,继续按压了又很久(估计是这个时候周边围上来了很多学生),他又抽了很大一口气,我瞬间想起来:他刚刚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了……于是我加大了力度和按压的频率,大声喊:“快去叫校长,快去叫校长。”旁边那个五年级学生指了一下另一个低年级学生说:“叫校长去。”我急了冲他喊道:“你快去,你去!”(因为他跑得很快)。校长急匆匆地跑来问:“要送医院吗?”“要要要!”大概这个时候,黄同学开始抽气的频率慢慢加快了,校长急忙开着车准备走,这时候总务主任也来了:“打120,打120!”我还在按压,这时候能慢慢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了,嘴唇和脸上慢慢的回过色来,身子不停的抽动……“不能动他,不能动他!”校长跟着电话那头的医生喊。小孩子开始了正常频率的呼吸,我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手臂已经僵痛,全身都没有力气了,总务主任过来帮他把腿放直看到有一摊小便,他的身体还是不停在抽动。这时候卫生院的医生赶来了,孩子的爸爸也来了,把他抱进医院的车开始输氧。不一会120急救车就到了,总务主任跟着急救车往县医院赶,我和校长开车在后面跟……

到了抢救室,医生给小孩输液的时候他有了肢体抗拒,但是还是没有睁眼的动作,医生说瞳孔有放大,还需要转院去八医院,我们又继续赶到八医院,开始做进一步的抢救。晚上九点左右从ICU护士那了解到小孩醒过来了和她说了话:“他很乖很听话……”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陪着他爸爸一直聊天安慰他生活的辛酸,鼓励他的善良,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多,看他实在太累劝他去休息。第二天10点的时候,ICU病房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但也仅限于在一条封闭的走道上,透过窗户往里看看。因为他的病床正好是最外头的,窗户里便能很清晰地看到他,能感觉出来他恢复得很好,气色、精神都还不错。他爸爸尝试着和他说话,声音很大,里面应该是能听得清楚的,虽然听不到他回复的声音,但能看到他及时作出的回应动作,眼珠子还是小孩子的那种转溜的样子,灵光。到这个时候,人终于舒了口气,松了下来。

探望的人太多,小小的窗口挤不下,我来到大厅,“还是要有家人的好,关键时刻能给到照顾……”正思考着,大厅里一个很大却又夹杂着嘶哑的声音乍起:“人都死了!人都死了!”……打电话的是一个阿姨,大概的内容是她小孩被车撞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从我学生爸爸那了解到,那个被车撞得是一个19岁的女孩,昨晚被撞的,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了“一边屁股没有了,全都烂掉了,治疗费都七万了”……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到底要怎样活着才是真正的人生呢?我又一次问自己。

曾经在网上刷到过太多的救人的视频,也曾有过无数次的想象,想象自己站岗的时候要怎样拉学生出失控汽车的危险中,想象要怎样与歹徒搏斗能消除对学生的危害,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救人是这样子的,并不是在网络上看到的,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些种种,没有小时候想象的超人、蜘蛛侠、李小龙……那样的英雄宏伟,而是慌慌张张、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却又不由自主的尝试,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是不是标准,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会不会给他带来二次伤害,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当时啥也没有想,唯一的就一个念头——我能做些什么吗?

其实我直到小孩子出院人才缓过神来,恢复心理和生理的节奏和气力,回到家里好几天才和家里人慢慢说起这个事情,才去细细想起,才去怀疑自己当时候的操作标准,才去想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操作不当引发什么后果,才去想如果人没有救过来怎么办?会不会被网暴,会不会被家长、被单位……才有了一丝丝的后怕。原来当自己真正去实施去救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子的,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做到并做好,感觉就像是一场梦,稀里糊涂。

只想把整个过程和内心的感受详细的写写,还有很多写不出来的感受,其实也不敢发在网上,学校也不敢声张,但还是想发出来,告诉大家:家人很重要;急救知识很重要,我们都需要好好学习;珍惜生命,努力追求自己最想要的;还有就是当局者和旁观者有很大区别,很多东西和自己想象的是不一样的。

昨天,小孩子来学校上学了,很开心又看到了他以前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晚上他爸爸和他爷爷领着他提着一些水果一箱牛奶来学校感谢我,看着老人那一拐一拐走路的样子,心里不由得酸酸的,他给我递了一支烟(我平时也不抽烟,只是在医院和学生爸爸两个人抽了不少),能看得出老人家自己不抽烟,却刻意备了一盒烟,也不是老人们常抽的那种很便宜的烟,我们聊了很久,从我办公室出来,爷爷吞吞吐吐地说:“老师啊,我一定要一定要要小孩记得,我也要记得你,你救了他一命,老话就是救命恩人呢,只要我还在,我今年75了,啊,只要我还在,他要是长大了,赚钱了,第一个月工资,只要我还在我就要他把第一个月工资用来报答你,只要我到时候还在,75,再过十年是85岁哈,一定要的……”我不由得伸手挽住了老人的胳膊……又陪他们到校长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回到办公突然发现红红的塑料袋里那橙子间有一个红包。我没有打开看,和校长商量了一下,准备今天去他家做一个家访给小孩买点学习用品,然后把红包放在里面,不管是多少钱,我很开心,因为就此打止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有更多。希望每个人的人生都能一直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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