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叔是那种全身的皮肤都是白的头发也是白的眼睫毛都是白的那种人。他的眼晴很不好,见了阳光就得眯起来,看什么东西,都得伸长脖子凑得很近才行,所以他的肩背自然就比常人要弯些。
白头叔父母早逝,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在我家跟着我爸妈学做包子馒头油条油饼,通常凌晨3点钟左右白叔就得起来揉面粉,也做好生炉灶、清洗蒸锅等准备工作。到了五六点钟,就帮我爸妈打下手,边炸油条边收收钱。不忙的时候,白头叔就和我们玩猜灯谜,教我们唱《北京的金山上》。
老爸把做包子油条的方法都手把手教给了白头叔,不久他就另开了一家早歺店。过了几年,白头叔娶了亲,婶子长得漂亮,眉眼清透,笑意盈盈,两条黑溜溜的粗麻花辫子甩到腰上,特别让人羡慕。但是婶子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两条腿不好用使,只能用手撑着条板凳才能移动。
这一对特殊的夫妻相濡以沫地过活,他们生了两个健康的粉嘟嘟的女孩。靠着白头叔每天起早揉粉卖包子的收入,两个女儿无忧无虑一天天长大,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读完中专,她们想打工,就告别爹娘去了南方。
天有不测风云,突然婶婶中风了。白头叔放下手中的活,带着婶子到省城治病。那天我去探病,远远地看见白头叔,一会儿伸长脖子把脸靠近婶婶的太阳穴,双手按在婶的眉棱上轻轻的揉动,一会儿小口小口地喂婶婶吃些流食。
病床上的婶婶,脸还是浮肿苍白的,她的眼望向白头叔温暖的镇静的眼,半边嘴角扬起踏实的微笑。
白头叔的头发固然是白的腰背也是弯的,但是婶婶对他有英雄般的依赖。婶婶的身体固然是有残疾的,可她拥有白头叔全身心的爱护。
幸与不幸,也许不在于人的身体有多完美。比平凡人还要平凡的白头叔,最近被村民们选举为村民委员会的代表,可以直接监督村里的事务和帐务。白头叔还是一样早起发面揉粉做包子,一样时不时地拿起几个包子,塞到门口路过的老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