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囡家书【五】人生最好的状态

阿爹阿妈: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会老的。似乎白发、皱纹、疾病、乃至死亡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无论经历怎样的苦难,我也都一直像个孩子一般地活着,天真地相信着这个世界,并且努力地要活出最好的状态。

那么一个人最好的状态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觉得就是像阿爹一样的——眼睛里写满了故事,脸上却不见风霜。在很多人的眼里,您们的女儿大概也是这样的人。我经历的很多事,阿爹阿妈您们都不晓得,我也从未曾告诉过您们。因为我深信,凡是能挺过去的事,那就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是啊,活着,努力地活好每一天,是唯一的大事儿,其余都是小事儿。余下就只剩下死亡这回事了。我以为死亡也是与我无关的。死,只是身体换一件衣服。亡,则不存在。阿爹,您不知您有一个怎样的女儿,她总觉得她在死后比在生前更像真正地活着,也更有声望。那时,全世界都知道她的事迹。是的,对于名声,她并不追求。她在意的是她经历了一些什么,为这个世界做了什么?她知道,这一生她会经历很多很多事,然而她都风轻云淡般地化解了。一个受人尊重的人,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事却依然还堂堂正正地站在那里,不羡慕谁,也不嘲笑谁。唯有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爱与悲悯。对此,她深以为然。并且也正是这样践行的。

阿爹,在有些人的眼里,您的女儿是极骄傲的人。阿爹,其实我知道我不是骄傲,我是自信。我的这种自信是与生俱来的,是从您的基因里传承下来的,是出于我的骨髓。我曾经也试着去谦卑,因为大家都认为谦卑是一种美德。但我发现只要我一谦卑,就不是我了。那不是真实的我。我的谦卑让我显得十分别扭,并且虚伪。还有什么比虚伪更丑陋的事呢?

阿爹,我们一家子大概都没学会过谦卑。即使有人的楼房盖得比我们家高,即使有人的钱比我们多,我们从未羡慕过谁。当然,即使有些人家多么穷,即使有些人多么落魄,我们也从未嘲笑过谁。因为我们都深知,这些都是暂时的。在死亡面前,一切都会归零,归于平等。无论曾经多有钱,多有权。所以人世的这些都不是让我们自卑自轻自贱的理由。

去年我回去,见阿爹不在,就问阿妈:“阿爹呢?”阿妈说:“湖江边的一位阿大爷死了。他家里没人,你阿爹在帮着给他收拾呢。寿衣都是你阿爹帮着穿的。”听阿妈说这话,我心里流出泪来。我知道阿爹何曾干过这些事?在我印象中,帮死人穿衣,那是一件需要胆量与勇气的事。阿爹虽然勇敢又受人尊敬,可也从未干过帮死人穿衣的事。我知道阿爹这次这么做完全出于他的慈心与道义。我其实还是害怕死人的。虽然我自己不怕死。可是看到死人我总是难过。去年初,小华没了,我难过了很长时间。很少生病的我,还因此生了一个月的病。就像几年前外婆没了一样,我也有一段时间缓不过来。尽管我早就看透了生死这件事,可是身边的亲人真的走了,我还是会难过。所以阿爹阿妈,您们最好都活到一百二十岁。

阿爹阿妈,今天是冬至。我们的家乡没有吃饺子的习惯。您们自己买些好吃的啊。我真是想吃阿爹自己种的菜,但是这段时间我也被牵扯进滚滚滚红尘,做了不少的事。马上要出门去。明天有个顶重要的会议,今天不少人马已经从外地赶来,清晨就给我来了电话,已经在酒店等我了。我必须要出发了!

与阿爹阿妈分享《教父》里的几点人生观。阿爹,您既是我的慈父,也是我的教父。

第一要努力实现自我价值;第二要全力照顾好家人;第三要尽力帮助善良的人;第四为族群发声;第五为国家争荣誉。

二囡虽为女儿身,也要这样去做。就此搁笔。

二囡:安德兰 于2020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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