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两种,一种人有往事,另一种人没有往事。
周国平为诗人蓝蓝的《人间情书》写的序就以这样一句作为开始。这本二十多年前的书我二十多年前看过,已经没有任何细节的印象了,也就只记住了序文的首句。当然“人间情书”这四个字也不可能是蓝蓝的专利,陆续成为了情感栏目甚至客栈的名称,成为云南西藏旅游广告的标签。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仍然不由自主会在思维层面联系到前一篇《我爱你》中大谈特谈的罗兰·巴尔特的《恋人絮语》。我感觉似乎这样,就可以超脱那些挑剔的高阶阅读人士对情书这种文本格式很文艺的欲拒还迎,以及嘴上陈词滥调、矫揉造作但却身心舒麻酸爽的矛盾心态。
《恋人絮语》中归纳总结情书的一章只有三个可怜的小段。但就是这三个小段却点明了情书的实质:“但恋人的情书却没有策略上的考虑,完全是表现性的——甚至于是取悦性的(但这里的取悦于对方并不是从自身角度考虑,而仅仅是一种奉献的语言而已);我是在与对方连接,而不是通信:两个形象由此被连接在一起。维特给夏洛蒂写道:你无所不在,你的形象是完整的。”
对于收信人装聋作哑不回应的情况,巴尔特还直接引用了弗洛伊德年轻时对他的未婚妻说过的话:“不过我不想让我的信总是有去无回。如果你不回信,我就掷笔不写了。围绕着所爱的人进行的永无休止的独白如果既得不到心爱的人的更正,又得不到滋养,对相互关系的看法势必会引起变化,两人重逢时会感到生疏,会不知不觉地感到事情并不像我们原来想像的那样。”
我若将巴尔特的归纳总结比附为神学意义上的宗教。那么那些关于情书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更容易的体裁之类;情书是表达为王,情感为王,其它的靠边站之类这些工具主义的、功利主义的和实用主义的说法就完全是烧香拜佛求保佑的世俗交易型的宗教了。
到了21世纪的今天,或许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收到过情书了。如今的送花、告白、牵手、接吻、上床的恋爱流程,流程环节之间的时间间隔据说最短的是以天计,最长的也不过就是十来天。
情书在当代似乎已经成了多余又毫无意义的行为,哪有微信文字方便啊?哪有微信语音方便啊?如果上文的比附成立,那么什么微信联系真的就只是喝了半罐喝不完就扔掉的碳酸饮料。
多年前读过的明代秦淮八艳之首的马湘兰回写给诗人王百谷的情书。这样需要反复展读的、直入心底的话语微信在形式上确实是不配的:
别后妾顷刻在怀,寤寐未忘知己。遥忆故人,恨天各一方,中心郁结,不能朝夕继见,联枕论心。叉得秋水盈窗,寒虫破梦,此情此景,真妾销魂时也。何日见君,了却相思债,作人世未有之欢乎?长江天堑,未能飞度,八行相讯,神与俱驰。
——马湘兰报王百谷书
当然移动互联网时代还在纸上写情书确实有点跟不上时代,也不便于收取。十八年前的美国电影You've Got Mail就已经给出了方法论。
Honey,you've got a letter!/亲爱的,你的情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