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翀翀：

接到老师的提议，写封信给你，说一件最难忘的事。在你出生前我们就不怎么写信了，我们写的是电子邮件。还记得我们在斯里兰卡那漂亮的邮局寄明信片吗？其实我们寄信的记忆也已依稀了。所以有机会写写信挺好的，不过呢，我们这没有最难忘的事，因为自从有你后的每一天都难忘，我就选一件写吧。

今年春节我和你妈妈去菲律宾潜水。选择了一个朋友推荐的日本人开的潜水度假，考虑到住宿环境会比较舒适自如，于是决定带上你。当然，你也已经第五次来菲律宾了，我们则超过二十次了。喜欢这里善良有礼的人们（这跟报导的不一样吧，所以月球背面到底有什么，不能光听阿姆斯特朗的），你小的时候，我们下海潜水，就把你放在当地百姓家，跟他们的小孩一起玩。

这次也一样，你才九岁，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深海潜水。我们选择的一般都是宁静的海岛，并不特别喜欢满是太阳伞的沙质海滩，坏处是海边的礁石太多，不太适宜小孩独自玩耍。我们上午潜水时，你见不着爸爸妈妈，为了让你得到补偿，下午我们会尽可能陪你玩。春节期间，这一带的海水温度大概只有23度，挺冷的。记得有一次在附近潜水时，回来时船上一个冷得不断哆嗦的老外说：我们不远万里从北欧来热带寻找温暖，没想到这更冷！我们清楚小孩很难在这种海水中玩得开心，大部分人一下去就得上来。我们找日本老板借了独木舟，选择了下午四点左右的时间，帮你穿上了那种防晒又略有保暖作用的浮潜用的潜水衣，在做一件困难的事之前，我们一如往常地会先跟你做工作，效果总是不错。——“想去吗？去了遇到困难时别嚷嚷，想办法克服，不然以后都不带你去。”

一起去玩的还有海仔哥哥，他是个身材颀长的少年，天生失聪，虽做了人造耳蜗，但与人交谈仍然吃力，又仍带着儿童般的天真。他具有不凡的绘画天分。他的人造耳蜗不能带到水里去，所以在水里沟通只能靠比划。我们只有一部独木舟，在教授了基本的划船技巧后，你们俩就一个划船一个拖在后面划出去了，舟上还有各种浮潜器械，我们则在后面慢慢跟着。大概离岸有一百米左右，水深应该5米左右，这里由于远离了岸边的人为伤害，海洋生物开始变得丰富了，所以我们就叫你下海浮潜。你水性不错、也懂浮潜，不过这个地方下水很冷，跳下水前会很犹豫的。我们知道阳光、干净的海水和运动对人没什么坏处，只要保持运动就能维持体温，所以我们带着你到处找海底的东西看，珊瑚、海兔、海星、小丑鱼、海胆以及各类自得其乐的小东西，开始你为各种发现所惊喜，跟我们一起憋气扎到水底、姿势协调优美。不过在没有依托感的真正的大海以及这样的水温下，没多久你冷得嘴唇发紫，喊着“好冻、真系好冻！”，要回到独木舟上了，而且有点想哭。可爸妈这时都冷漠地瞅着你发抖的嘴唇，没打算让你这就上水，因为一上去，一般就不愿再下来了，只能在岸边遥看着大海了。我们知道你可以坚持的，记得有次你在奥地利哈尔施塔特镇冰冷的湖水里都疯游过几小时呢。这时妈妈在海底找到了一只大海龟，你一听说就又兴奋了，跟着妈潜到海底追着海龟看，爸爸也用潜水相机帮你们拍视频。你潜到水中的姿势很美，比爸爸好看多了，跟妈妈差不多。一只海龟远遁了，你又模仿妈妈，去海底找其它海龟去了。困难一般也这样，你硬它就软，挺过去就好了。潜出感觉后你好像也没这么在意水温了，跟海仔两个无忧无虑地踢着脚蹼、拿着呼吸管在大海中自由穿梭，我和妈妈耸耸肩笑了，其实我也挺冷，呵呵。这时候，天边的夕阳变换了一种颜色，你看了会儿，爬上了独木舟，虎着劲朝着海面上的夕阳拼命划过去，动作既彪悍又专业，一会就远在百米以外了，我们都有点吃惊，离大人这么远怕你不安全。妈妈赶紧拿着相机用力打着脚蹼追了过去，终于去喘吁吁追上了，在金色的阳光下，给你留下了一辑漂亮的照片。

回到海边的酒店，在阳台上妈妈一边帮你剪着指甲一边在日落前最美好的几分钟继续遥望大海，这时你心里也许对大海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我们既有与她相处的愉悦，但她的浩瀚中也让我们处处感觉到孤独和无助，这个也许哥伦布和麦哲伦有话要说。我们在旁边静静地把你画了下来。

提起这事，爸爸妈妈想传达这样的意思：一方面，在旅行中，经常看到似乎天生热爱自然的欧美人，帆船冲浪滑雪热气球••••••各种极限运动玩得让人眼馋，相比之下，那些娇气的旅人通常显得并不优雅。我们想带你多感受一下这种人类永远不应该舍弃的彪悍。但另一方面，又希望你懂得珍惜生命和身体，学会识别和避开真正的危险，我们各种貌似不经意中通常隐藏着很多的顾虑。

举个例子，一个喜欢音乐的人，可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音乐能温暖他的内心，陪伴他走出困境；但也可能，音乐只是让他过于敏感和脆弱、耽于自我的梦幻而不能自拔。所以其实一切选择都在你自己。

爱你的爸爸妈妈

2016.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