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叶如裁,花似繁星闪耀,好大簇桂花插在一个敞口玻璃瓶中。瓶口本来不小,花繁叶密簇拥着不得舒展,就有点显小了。
我想能不能给我一枝,拿上面房里去。
旁边喝茶的人说拿吧。
等看见房主说一声再拿。
拿吧。花而已,拿。
白天出去跑一天真是累了,我想赶快上去休息。就没多等。那花单抽一枝抽不出来,树枝盘枝错节卡着。就整把都取出,像拆似的分出来一枝。再把大把的放回去,放回瓶中。插花形状调整摆弄一下,弄好看了。
跟那人说那我拿了,先上去。一会儿他们来麻烦你跟他们说一下。
那人点头一笑。
扫了桌上收款码,再续一天房费。我就上楼了。
用矿泉水瓶接水,把花插上。
房里除了床头柜还有一张小桌,已堆满了东西。放床头显然不行。我拿着这瓶花,找地方放。经过哪儿就把哪儿染绿了,染香了。
放窗户底下地上。那块地面便汪着油油的浓绿、贴着最近的香了。
花香絪緼,均匀,淡雅,清晰。
第二天我不想出去。房门都不想出。
厚窗帘拉开。
他们这个窗帘让人感觉不便。只有一层厚厚的,沉沉静垂。拉上的话房间暗得很了,白天也像暮色四合,擦点黑儿,需要开灯。拉开的话与对面楼房距离嫌近,都是大面窗户,在房间里活动的人互相可见。虽有树枝旁逸斜出的掩映,但终究不能严实。不能放心。总正襟危坐的也不便。
窗帘拉上太黑,拉开又太敞。那只拉开一半,对着床尾那半。人在挡住的那一边活动。实在是不便。
增加一道纱帘就好了,浅色印花的,不影响采光,又遮挡。
桂花从地上挪至窗台,沐浴温和的晨光。明暗着香樟树摇曳的斑驳的树影。太阳照着窗台,木质上的日色,是刹那,又是迟迟的。窗外的风吹送窗里的花香,断断续续连连,甜甜淡淡翩翩。落几个细蕊在窗台。
自己掉的?还是风吹掉的?
自己掉的。昨天放花的地上也有。
听到楼道里动静,知道房主夫妇在打扫卫生呢,拎着水桶,拖地、抹栏杆……每天干的。
我的房间已告诉他们不用打扫,每天自己收拾好了。
听到动静我开了门,拿着花瓶举了举笑道:我从楼下拿了这个,昨天。
正忙干活儿的老太太抬头看了一下又点头,说好,没事,拿吧,拿吧。随口又问:你也喜欢桂花啊?
喜欢呀。
沉吟片刻,老太太笑道:昨天那个,你看见那是我儿子。
嗯?哦。
今天不出门,饭也不出去吃。叫的午饭。午饭我叫了快餐。让快递员放在一楼就行,不用上来。
吃过饭。喝了杯自己烧水泡的自己带的咖啡。房里幽幽桂花香。
曾喝过桂花口味的咖啡。干的花蕊撒在杯中,浮在表面。咖啡浓郁的凝滞的苦涩,像没化开。看得到花如碎金,而花香几乎没有。喝的时候轻轻吹开,少吃一点在口中……
不如现在,沉浸在桂花香中。
带着来抽空看的一本书,书皮上何时粘了一滴咖啡渍。不是新粘,以前什么时候的,已经干了。刚才拿书翻开时没发现,合上时目光落定在封面才看见。摸了摸污渍,凸出来的。书皮面滑纸质,不吸水。能擦。我拿纸蘸点水,对着脏的擦了擦,擦掉了。书面光洁如新。
从地上、窗台上拾几朵桂花的落蕊夹在书页中。
摘几片香樟树叶隔多少页分别夹在书页中。
……突然决定马上走了。
收拾一下行李。收拾一下房间。该撤的撤下来。花瓶没动。垃圾带出来。
下来退房。
他们有点吃惊,但也没有多吃惊,房费一天一交,就是随时可以走的。只说:这里玩好了?
我笑道玩好了,很不错。
还到别处转转吧?
到别处转转。
近的吗?远的?
挺远的。要是近就不用退房了。
老太太叮嘱下次来周庄还住她这里。我说好嘞。像上次离开时一样。
我想我的旅行像流浪……
2024—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