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庆幸,自己生在温带,可以无条件的感受四季。以前从未觉得每个季节有什么独特的美,慢慢地长大,经历了一些事情,才一点点的体味出不同季节的魅力。
春天,代表着热闹;夏天,代表着生机;秋天,代表着喜悦;而冬天,代表着生命。
我爱四季,尤其爱冬季。
冬季,一个多么奇妙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忧伤的雨会变成温柔的雪,脉脉流动的水会结成晶莹剔透的冰,看不见的雾气凝成了霜,一切的生命似乎也都凝结了,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剩下呼吸,和厚重的思考。
我一年四季习惯早起,说早其实也算不上,在六点钟的时候醒来,穿衣,洗漱,开始新的一天。在冬天,我更加的喜欢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到外面去,道旁树落光了叶子,灰色的嶙峋的枝桠直指向天,路有多长,头顶上的天空就有多远。我沿着一条路一直一直的走,厚厚的手套戴在手上揣在大衣的口袋里,柔软的围脖缠绕在脖子上,呼吸的时候哈出的气在凉丝丝的空气中变成白色。虽然穿着臃肿,但在温暖的包裹中心是多么的兴奋。刚出门的时候鼻子一接触到那寒气总会酸酸的,如果在外面走得太久,脸和耳朵也会被冻得冰凉,便想用手去温暖它们。当自己用带着手套的双手去抚慰那受冻的耳朵时我就像是正带着一副绵绵的耳机,我听到冬天奏着的乐曲,悠扬,轻柔,舒缓,像风,像雪,像空气。
在没有雪的时候我会去走一走那条铺在斜坡上的石板路,一块一块的青石板在脚下向着远方延伸,两边的冬青依然翠绿着,早上下了霜,一小片一小片的叶子被封存在半透明的霜里,透着清冽的光。若是有雪或是刚雪霁,石板路是很滑的,没有人敢去涉足,徒留一条绵软雪白的小路在那淡青色的护送下消失在目光尽头。
然而,我喜欢冬季,绝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两年前的那个冬季,有一个人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在寒冷的腊月,他一个人孤独的躺在褐色的剔透的棺里,他觉得冷,很冷,冷的超过了痛;他无助,来往车灯闪耀,却没有一扇门为他打开。直到他就这样离开,在他身边陪伴着他的,没有亲人,或许有孤单,有痛苦,也或许他没有经历这个难熬的过程。我希望他没有,希望他少些痛苦。我记得那些日子刚下过一场雪,我在匆匆赶回家的路上看到车窗上人画的笑脸,透过那笑脸划过的玻璃我看到路边的草地上积着雪,那雪在橘黄色的路灯映照下透着温暖的微光,它可能并不洁白了,可灯光掩藏了一切的伤痕,也掩藏了我的泪水。
送别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听说那个地方很美,在山上,是不是有溪流我忘记了,但是那里的天空是蔚蓝纯净的,云朵是纯白大块的,空气是清新凉爽的。那里在我的想象里。他应该得到那样的一个很美的地方来安置自己。他就永远的停留在那个冬季,永远的居住在那个至美的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地方。
那是第一次,至今为止的第一次。我不想有第二次,我祈祷,恳求,我爱。请保护我们,保祐我们平安。
从那时起,冬天便不再单纯的是一个季节,它代表着生命。许多生命,在严寒中死去,许多生命,在白雪中沉睡,来年,又有多少生命可以苏醒?每一个季节是不是都有一个守护的神灵,冬季,这位神灵是多么严格,多么冷峻,又是多么神圣。她洁白高贵的外表之下有一颗一丝不苟的心。
我怕,又不怕。一颗心永远忠诚的面对这神圣的灵,祈求祐护,一生平安。
初雪已经过了,那是在一个孤单的黑夜下的。每一片雪花都是一颗洁白的心,每一个黑夜都值得敬畏。
期待着下一场雪,一场轰轰烈烈的雪,来洗刷我的记忆,来掩埋我的痛楚。潇洒,飞扬,弥漫天际的莽苍的白,来一场吧。
来吧,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