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坊间每有所闻,说是允许摆地摊了。有的地方,以前到处扫荡地摊的部门,竟然主动邀约他们上街摆摊。这真是泽被生民的善政。如果能够贯彻,将来是要写入史书的。
经济学家说,这是重大的民生决策:给穷人提供一个挣小钱的机会,以及一个少花钱的机会。社会学家说,照顾底层,就是执政为民的最好体现。
这些道理,留给专家们去说。而在玉山的记忆里,感受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摊,大抵是和人生快乐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1,城隍庙门口:一毛唻,喰热呔!
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城隍庙门口,一声健壮饱满的呼喊:一毛唻,喰热呔!渐渐到,两毛唻,喰热呔!后来是,五毛唻,喰热呔!
再后来,那个小推车,连同车上的大木箱、满箱热乎乎的五香蚕豆、箱边高高的凳子,以及凳子上那个永远戴着厨师帽、黑黑胖胖的老板,都消失了。还记得,那位老板,曾上过省台的春晚,他一手挥着长勺,一手攥着包五香蚕豆,操着纯正的江淮雅音,很豪迈地喊道:一毛唻,喰热呔!
这是一声能瞬间打开味蕾的呼喊,哪怕穿过岁月的重重烟霭,仍然无比清晰。纯正的五香味,纠缠着蚕豆的清气,难分难解,还有又软又糯的口感,留下令人不可消退的口腔记忆。
吃五香蚕豆,有一个秘诀:不要吐皮。那蚕豆皮并不硬,口感上与蚕豆的肉略略可以区分出来,囫囵嚼碎,便多上一点恰到好处的牙齿磋磨,可以默默感受其间表里呼应之趣味,委实妙不可言。
那是香喷喷热乎乎的八十年代。
那也是城隍庙的高光时刻。肥城时尚集散地,引领潮流,一时之胜。当年整条长江路,买衣服或日用品只有两个地方可去:或者百货大楼,或者城隍庙。百货大楼大抵是中老年的场子,年轻人都去城隍庙。
盛况直至九十年代初,我们的高中时代。从班上几个潮流人物身上,大抵可知城隍庙又推出了哪些新样式。而那时,五香蚕豆已经没了踪迹。
再后来,城隍庙还在,而盛况不知何处。
真所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2,四牌楼车站附近:一片冰心在玉壶
值得一提的是,再早一点,另有一种地摊美食,我格外中意——凉粉。
如果我去外婆家,就要坐1路车,在四牌楼站下车,然后走到4路车站换车。其间有一个凉粉摊,以一辆两轮小车推来,上面罩着纱网。车边摆着一张小桌,两个条凳,桌上有碗筷,有一瓶醋。
不像今日工业化的产品那样,一张张塑料皮似的,剁吧剁吧,拌以黄瓜丝、豆芽等物,复浇上辣酱、香醋,程序潦草,形象伧俗,看着就没有食欲,咬起来更咯吱咯吱,叫人疑窦丛生。
当年的凉粉,讲究两样东西:一绿豆,二井水。掺了其他豆类,甚或薯类,味道就不对了。如果图省事,直接用了自来水,那简直就不是凉粉,色泽浑浊,一望便知。这么干的不是没有,商人图利么,在所难免,但是骗不过资深食客去。
绿豆制成的凉粉,往往是一大盆,倒扣着,往案上一磕,便稳稳地在那,淡绿色,晶莹润泽,如同美玉,如同冰雪,令人见之忘俗。出售时,以一不锈钢勺,沿着外层细细地,一圈一圈地剐下来,那凉粉上留下一道道匀称的痕迹,分外雅致清新。剐下的凉粉一条一条,盛在白瓷小碗之中,拌点醋,便可享用。又凉,又嫩,又滑,入口即化,吞将下去,如登昆仑而食玉英,而吞冰雪,齿颊留香,满腹清凉,暑气顿消。令人想起:一片冰心在玉壶。
那美妙滋味,暌违数十载矣。
预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