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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的上海滩,还没有硝烟四起。
算不上太平盛世,但也不是乱世残喘。那是隐藏着暗礁的风平浪静,那是孕育着暴风雨的晴空春日。
袍子是华美的,虱子在内里肆虐。
但无论如何,毕竟啊,是所有人的大上海,所有人的避风港。
盛极一时的华丽,如同唱着夜来香的舞女翻动的群裾,浪漫之下是深深的虚无。
民国就这样,孕育了她。像蚌壳里的砂砾一般千磨万难,终于孕育了张爱玲。
她像是横空出世的齐天大圣,一出场就注定闹他个天翻地覆。
上海滩是她的花果山,成也萧何败萧何。
她阿,摸摸索索地点上一路沉香屑,就着这云雾缭绕开始说故事。
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她也该走了。
2
二十出头的年纪,她便拥有了名噪一时的轰动。
萧红苦了一辈子也没得到的,她轻而易举得便就有了。
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快活够了,剩下的大概也就只有漫漫长夜的和衣而眠了。尘世慷慨,像灯泡一样早早的给予光亮,也早早的,在壳子上留下厚厚的灰尘。
灯下尘,在孤灯下寂寥。
她就是在最风光得意的时候遇见胡兰成。他们啊,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场纠葛。
不同的只是,他一生有数不尽的藕断丝连,而她的一生都贯穿了他的名字。
为他远走他乡,也为他倾囊相付。
为他绾进青丝,也为他了却尘缘。
她用后来的很多年祭奠,而他用余生追悔莫及。
3
上海滩上那个最古怪又最有才情的女子,任是如何清醒也情愿为他昏了头,这大概就是胡兰成的过人之处。
他也不是不好,他也不是无才。
大概是野心远胜于才华,浪荡远过于踏实,所以啊注定流离远走,从此不见故乡月明。
恋爱中的男男女女阿,爱着的时候,都算的上是一心一意。
不爱的时候也都是冰冷锋利,刀刀剜心口。
誓言,在说出的那一刻不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相信。如果这样想,大概可以原谅一点后来的枯萎消逝。
张爱玲和胡兰成,注定是一场小团圆。
将圆未圆之时,心照不宣地彼此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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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张爱玲的了解,从前仅仅存在于只言片语的书评。
后来读了《十八春》,她慷慨而又执拗地给了世昀和曼祯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却改写不了自己的春天。
初读的时候是一个冬天的夜晚,仿佛冷气是一丝一丝浸入骨头里的,又仿佛壁炉里些许火苗在悄悄张望着。
相比半生缘仿佛还是十八春这个名字更合适。
那是多少个春天啊,多少年的错付啊。
吹面不寒杨柳风,无论是他们还是她,都是回不去了的。
可怜的是,连名目张胆得叹息都不敢,只能借着春天叹一句流光易逝难求有心郎。
谁不曾是娇滴滴的红玫瑰或是白净净的白玫瑰,可惜到最后不是变成了墙上蚊子血就是衣襟上的白米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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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么决绝又步步回头的走着,就这么任性又清醒得固执着。
在他们遇见的春天,总以为春风很暖青草也绿阳光和煦想让人一直这样活下去。
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后来,一年四季只剩下数不尽的寒冬腊月。
我们阿,隔着河岸哽咽着看着彼此,想伸手抓住,最后只有青烟一缕。
张爱玲,她认认真真的浪费了年轻的无忧岁月,一腔孤勇地用尽了所有的热烈。
终于沉默,终于寂静。也终于不负此生。
多么可笑,但多么可爱。
抓的住的就拼上性命的抓住,留不住的就头也不回的再见。
那些旁人眼中的厚厚尘埃,她轻轻一吹,就都剥落了。
还是那个名震上海绝代风华的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