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十六度的高温,烤的万物奄奄一息。雨水像逃兵一样,在四十五天前一去不复返,小溪干涸,清晨和晚间也没了露水。鸟鸣仍挂在稠密的叶子中,却少了几分清脆。蝉同一些小飞虫越来越少,大概是渴的厉害远走或是已经死亡。人们除了坐在树下发呆,要么躲在屋子里沉睡,既使聚在一起,也无非谈论干旱和羡慕哪个省市又下了一场雨。
路边的草丛里,一个皮肤晒的棕黑的男孩,单手晃动着电线杆旁的铁丝拉线,他的身子瘦如麻杆,嘴巴里喊着“嘿哈,嘿哈”偶尔对着铁丝拉线一顿拳打脚踢。他毛茸茸的大眼睛里充满着愤恨,似乎不打败拉线决不罢休。
男孩大约有六七岁的样子,五年前他的母亲对他的爱胜过宝石、金子,可最近两年母亲的爱削弱一大半,只能通过长长的电话线传递来传递去。据说男孩的母亲,谎称在大城市做着很体面的工作,而实际上与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鬼混,对此男孩的父亲无能为力。
“喂!臭虫!你过来,我们种向日葵!”
男孩对面的柳树下,一个同他年龄相仿的微胖女孩达美喊叫着他。起初男孩为自己的绰号而沮丧、愤怒,他的父亲也曾教训过那群“坏”孩子,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忘了柳条抽打的滋味,偶尔喊上一句。这绰号归功于她的母亲长期不回来瞧上他一眼“所赐。”没有人与男孩玩耍时,他就会默认了这个名字。
男孩毫不犹豫,蹬蹬蹬的跑过来,达美递给他一根刚刚吃过的雪糕棒,他们蹲下来在脚下的沙石上一起挖起坑。
“别__挖__坑,别挖坑!”
达美的爷爷,一位七旬的老人从院门蹒跚走出来,碰巧看见他们在“胡作非为”。
他们抬头敝了一眼,对这位拐着银色拐棍,半个身子不停抖索的脑血栓爷爷不屑一顾。他们继续挖坑,沙子被木棍一点点弹起来又落下。
“好好的地面挖坑干嘛!不要挖坑!”
老人的舌头听起来有点不灵活。眼睛里的愤怒又加了几分,但仍旧不管用。男孩与达美装聋做哑,他们很认真的继续挖坑。
“你们要死吗?挖坑要埋你们自己啊!”
达美的爷爷在原地抖动两下腿,凉帽沿下千沟万壑的脸变的狰狞起来。
臭虫和达美把坑挖到拳头大小,达美打开手心,把两粒炒熟的瓜子放在坑里,然后四只小手认真的把种子埋起来,他们相互笑笑。
“等向日葵长出来,你妈妈和我妈妈都能回来了。”
达美站起来在坑上用脚踩得严严实实,生怕有一点缝隙影响种子发芽。臭虫也补上了两脚。
“没出息的孩子就是这个样!不听大人的话,三岁看老可真是没错啊!”
“我们不就是挖了个坑吗!你才要死呢!见不得坑!”臭虫一边喊着,一边做着鬼脸。
“滚一边去!都滚一边去!滚!滚!”
达美的爷爷一边怒吼,一边向院里挪走进去,他的舌头越生气越发不灵活,含糊的诅咒着老伴,不出来教训这两个孩子。
达美的奶奶从屋子里奔走出来,她同老伴对骂几句,苦诉几句侍侯他的辛劳,一年对他付出总是换不来好果子吃。她心里清楚,几天前几个孩子在玩堆沙丘时,被溜弯的老伴瞧见,回来苦着脸叨叨着心难受,哭闹了几天。她把这件事讲给孩子们听,希望别惹爷爷不开心,可没人理会。她奔走到院外。
“你这个死丫头,你要死啦!挖坑埋你吗!打电话告诉你妈妈,我可不看管你啦!”
她蓬松的短发看上去几乎没有了黑色,一身碎花的衣裤散发着汗水的馊味儿,她快速提上左脚上的鞋子,扬手假装向达美拍打过去。达美同臭虫正在用小石子将小坑圈围起来,他们见奶奶的巴掌,臭虫拉起达美的手冲向路上,刚巧一辆三轮车快速经过……
鲜血从两个孩子的嘴巴、鼻孔里流出来。滴哒…滴哒……好像刚刚种下的向日葵,慢慢在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