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老太太已经七十二岁。一米六的个说不上高，也谈不上矬。仔细地打量着，隐隐约约地瞧到年轻时的俊俏，活脱脱大美女，不知叫多少小伙子流哈拉子。如今身子骨一点弯也没有，笔直的很。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把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套在墨般的网套中微微下坠。
一双大花眼没了少女时的水灵，显得干涩混浊，一道道皱纹爬满了苹果似的白脸庞。一笑时，两个酒窝立即出现，那个准时就是为笑而生。
不废话了。可以想到，她少女时俊俏了。当时的社会，女人一生下来，五六岁年龄必须裹脚。她遭罪了，哭喊闹没起任何作用，照样裹成了三寸小脚。
这条巷道太熟了，老太太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是哪里，不会带一点错的。毕竟生活了五十多年，连闹日本鬼子也没离开过半步，你说感情深不？
起初的时候，没有这条巷道，后来渐渐地有了。打头是袁立荣家，后边本是洼坑，想要盖房居住，梆子老汉定要推土垫起来，这是必须的。他年轻也有力气，一个人没日没夜，一小土车一小土车，半年的时光，垫成一块平整地。在来年开春，一套小院盖好了。这巷道一家接着一家向北排去，越排越长，有三百多米。
巷道中间洼两边高，斜面沿着30度缓缓地延至墙根处。南北走向，宽约两米的样子。墙大多数都是土坯砌成，然后用麦秸稀泥抹平，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城里来的人，到村子里，没人作向导，他们辨不清谁家是谁家，懵圈得不知道东南西北。
梆子老太太扭着身段，如踩高桥般走来晃着，总是差那一点像跌倒，可是就是倒不了。让人揪着心，哟哟哟哟慢着点，惊出声来。
秃子老太太习惯了，她也是小脚，比梆子老太太大六个月，走路也是如此晃悠，并不担心她，说:“邪门了，妹子。今个连个人影也没有，你说奇怪不？”
“人们忙吧，出不来门。”
“不，往常人可多了。就是今个，不知为啥？”
说话的时间，梆子老太太来到街上，东瞅瞅西望望，的确连个人毛也没有，心里很纳闷，嘴里没如实讲，违心地说:“人们起来收拾忙着做饭呢，没功夫出来？”
秃子老太太脸灰白，一点血色也没有，脸上的怒色仍然没褪去，嗯了一声，算作应答。她抬头望着天空，说:“妹子，你瞧天空混个浆，一点也不清亮，要变天了。”
“老嫂子你说着了，估摸着要下雨。”在大街上，梆子老太太罩着眼，仰着头说。
“凡成我不得劲，浑身难受。”秃子老太太握着拐棍低着头，来了一句。
梆子老太太不在看天空，扭过头来看她，吓了一跳。秃子老太太的脸撒白，嘴唇发紫，还不停地哆嗦着，身子向后仰去。
说是迟那是快。梆子老太太一把拽住了，才没有叫她倒下。赶紧地叫道:“嫂子，你怎么了，你醒醒？”
秃子老太太仍然不吱声，继续向下坠去，顺势滑倒在大街上，也就是大门前，没了一点知觉。坐在地上，梆子老太太害怕极了，抱着老嫂子向院里喊:“立荣，立荣家快出来，你娘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