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邻居们之所以叫他“小四川”,是因为他是来自四川的上门女婿。
招“小四川”上门的人家姓林,沙县城关北门麻公岭菜农。不知何因,林家生了女儿林大丫后,就摁下了“停止键”。林大丫十八岁那一年,老林又得了慢性肝炎,从此整个人病恹恹的,干不了重活,家庭境况日落。为解决林家劳力和传宗接代问题,急着招一上门女婿。
本地人传统以为,当上门女婿是很不光彩的事,加上林大丫相貌一般,林家也无财可图,虽不必花钱可实现男女鱼水欢娱,但本地青年仍无人前往应招。
“小四川”初秋一到麻公岭机砖厂打工,老工友看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便鼓动其赴林家应招。
林家见“小四川”个头虽不高,但不仅身子骨长得壮实,五官也生得清楚,那嘴巴、鼻子、眼睛、眉毛、耳朵,无不规矩端正地安在一张国字脸上。尤其一头粗短的乌发,根根如钢刺般整齐精神,一看就是气血旺盛之男人。
这“小四川”的身体素质当然是好得很,因其家中兄弟姐妹多,小时家里极苦,为了求得温饱,九岁时到武当山一道观当小杂工。此小子好动,工余便拜一师习武,所以身怀功夫。只是他谨遵师嘱,低调不将功夫示人。
双方一拍即合,好事便速速欢欢喜喜地办了。旁人都为林家和“小四川”叫好,双边取长补短,真是天造地设的好缘分。
不料,满月未过,林家便要逐“小四川”出门。
林大丫的说辞为:“小四川”饭量奇大,又不会做种菜的活,只能到机砖厂搬砖,活重钱少,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非长久之策,更非林家所愿。林家招他进门的初衷是让其接种菜园,卖菜养家,提升生活水平。岂料招来的“小四川”是个只会卖穷苦力的“二愣子”,结果入不敷出,做了蚀本的事,加重了负担。林家境况本身就不佳,哪经得住细水长流出。
其实还有它因,只是林大丫不好当众道出。
“小四川”好不容易进了温柔乡,哪肯就此出门。况且他说得也在理,他一没做坏事,二没偷懒,三没违反上门约定。至于不会种菜,因生活环境所造;歇工是砖厂无活可干,并非其故意不去干。林家凭什么要他出门。
可怜林家病男弱女,言语劝退不了,强力更是没得出。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林家毕竟是当地人,自家不行还可拉族人相帮。
一日早饭还未食,林家请了四个精壮的同族男子到家中,他们来势汹汹,将“小四川”的衣物等扔出门外,告之今不滚蛋就得如这衣物般,被扔出去。“小四川”冲到门外,将衣物一一收归。但称,其绝不会离开林家。手拿衣服即折回。
四男子将门挡住,撸起袖子,鼓突眼珠,横住腮肉,凶相似老虎要吃猪般。“小四川”毫无惧意,吼道,论打你们一起上也打不过我的,但我师父有交代,传我的武功只可防身,不得轻易伤人,我不跟你们动手,万一失手把你们伤了,有违师命。这样,我站在这里,你们一起上,要是有本事把我拉开一步,我就走。
左邻右舍早已将林家围得水泄不通,众目睽睽之下,男人的一口唾沫胜似一枚钉子,双方为了面子,命都肯豁出去的架势。
“小四川”把衣物往地上一掼,双手将裤腿往上一拉,屈身扎马,屏息凝神,头发和眉毛像通了电流似的,根根如针竖立起来。
四男子互相示意,想个个都比他高出一个头,怎么可能搬不动他,这不明摆着唬人吗。迅即分开,两人各抱“小四川”一条腿,一人抱腰,还有一人竟无处下手,绕着“小四川”身子转。
一声“起”,三个男子咬紧牙根齐发力。俄顷,三人似吃了酒般,面红耳赤,热汗淋漓。看那“小四川”却脸不红,心不跳,脚下纹丝不动。
如此,围观者禁不住叫好。
四男子一听到叫好声,越发心急,心想,众目睽睽之下,几个大男人搬都搬不动一个矮小的“小四川”,今后哪有脸面在这片地上走?越急力道越发虚了。
但急中能生智。绕着“小四川”身子转的男子转至其面前时,突然停住,身一蹲,猛地探出右手,将“小四川”胯下之物紧紧地薅住。
“小四川”疼得呲牙咧嘴,但脚底仍然纹丝不动。嘴里骂道,有本事你就放手,用这种赖皮的办法是不算数的。
掏他裆的男子道,能赢就是好招,有本事你忍着,不要叫。说着,手下暗自加力。
“小四川”脸色变得铁青,汗流浃背,但仍不肯松脚。
有围观者恐闹出人命,悄悄报了警。派出所来人成了双方下步的台阶。
林大丫一家及其他当事者均被带至派出所。事起于家庭矛盾,派出所拟作调节处理。
四男子和“小四川”之间的缠斗问题倒好办,五人即刻化解,握手言和。
派出所接着做林大丫一家人工作。劝说,大家眼睛要朝前看,社会在进步发展,将来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小四川”现在多吃的问题先克服克服,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有力气干活。林大丫的父母觉得有理,听了劝。
但林大丫这边仍不依不饶,坚决要悔了这场婚。问林大丫为何,她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小四川”则死要坚持这个姻缘。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亲。派出所觉得两人尚可调和,不肯放弃挽救这桩亲。遂请街道妇联援助做林大丫的思想工作,女人更懂女人心,或许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妇联主任陈大姐亲自驰援,她年近五旬,长期做调处工作,阅人无数,既泼辣干练,又集了“望、闻、问、切”之功,本本家庭难念的经,经其手上一捋便能顺顺当当的。
在陈大姐的循循善诱下,林大丫道出了实情。原来,这“小四川”白天像头使不完劲的牛。晚上更猛,像只虎,在林大丫身上三番五次的扑腾,令其倍感疲惫与惊恐。
陈大姐对林大丫说,傻妹子,你现在是刚开始,久了你就知道这个的好了。
得陈大姐调教,林大丫终松了口,给“小四川”一个月的适应期。
此后,二人相安无事。一对儿女今已上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