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我们与父母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一场与死神之间的赛跑,无形之中我们越跑越慢,最后我们与父母之间横亘着的是死亡。

第一次直面亲人离去时,我还小,但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场面,就是被告诉一个无比熟悉的人我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他了,还要眼看着他被钉进棺材埋入黄土,后来奶奶告诉我,在送太爷爷的时候我竟然哭成了泪人,一个才上幼儿园的小孩儿哪里懂什么叫死亡。

当然不懂,我只知道那个会柱着拐杖走好远的路站在公路上等我们回家的老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公路那头了,在我挑食不想吃饭时候再也不会有一个老头儿替我打掩护了,在我想吃冰棍时也不会有一个老头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零钱悄悄塞给我了,家里从此就少了一口人了。

可小孩子的世界里总是容易被新的事物填满,短时间内的伤心难过很快就会转移。

可随着年龄渐长,我发现我的世界变小了,小到家人就足以填满我的生活,眼看着周围最亲的长辈头发变白,年入古稀,有时会萌生到生离死别的恐惧,我害怕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老去,发自心底的恐惧,害怕年复一年平平淡淡中就会丢失一个人再丢失一个人最后只剩自己,害怕猛然回首家人已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

我从小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在我的潜意识里,爷爷是那个经常去摔跤游泳打太极的样子,一口气可以绕着小城走一大圈的样子,即使知道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可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是我从记事起就烙印在脑中的样子――高大,硬朗,精神,帅气,不怒自威。

直到最近,爷爷突然住院了,像个孩子一样躺在病床上,我站在他床边,感觉我比爷爷强壮多了,那一刻我才真正发觉我长大了,而爷爷老了,好多人都已经不再是我们记忆里的样子了,当然也包括我们自己。

我们总是在头也不回地跟这个世界死磕着什么,有时会把自己禁锢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中,天真的认为周围的人事都会是自己认为的模样,忘记了只要时间的风沙一吹,万物都会被改变。

如果向前走是我们活着的姿态,那么多回回首就该是我们存在的血肉,放慢脚步多停留一会儿,多看看这无比熟悉的四周,因为如果错过了这次等下次回头他们都已不在原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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