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在百草堂内悉心照料着院子里的药草,日日浇水施肥,让它们能够快快长大。
近来,凤山金仙洛明轩和鉴心门长玉圣主柳苏若将在凤山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江湖皆知,白素贞侍弄着手上晾晒的药草,心思却不由飞远。
她知道,以招摇的性子,绝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这天小青来给白素贞帮忙,路招摇特意挑了她们俩都在的日子来找她们喝酒,她手上提着两个酒壶,见到她们时眉毛一挑,张扬的笑着。
路招摇一边大碗喝酒,一边平静地说道:“素贞,小青,明日洛明轩大婚,我就去杀了他。”
“我要在他一生中最风光得意的时候,杀了他,以他之血,祭奠姥爷的在天之灵。”
“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但总有一些事情,值得我去拼死一搏。”
路招摇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神里有怅然、有怀念、有仇恨,但最终都化作了坚定。
白素贞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也不阻拦,只道:“我和小青陪你去。”
路招摇惊讶地看着她,“素贞你从来不主动参与这些争斗的,怎么……”
“之前不参与,是因为我知道,招摇你有绝对的实力,有足够的能力能够处理好,并且我相信你能平安归来,可是这一次福祸难料,我和小青必要陪你走这一遭。”白素贞动容的握住路招摇的手,神色坚毅。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用你们……”路招摇欲言又止地说。
“哎呀,是不是兄弟啊,婆婆妈妈的,我和姐姐替你压阵,我才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我只要你活着!”见路招摇要说什么,小青连忙打断她。
“小青说得没错,招摇,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死的。”白素贞微微一笑。
路招摇怔怔地看着白素贞和小青,终于笑着吐出一个字,“妥!”
大婚当日,除了不善长打打杀杀的南山主顾晗光和西山主司马容之外,东山主路十七和北山主袁桀都跟着路招摇一同前往凤山。
锦州城,司马容负责吸引御魔阵的注意力,好让远在凤山的路招摇等人没有后顾之忧。
金仙大婚,各大宗门弟子齐聚凤山,凤山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这些都随着路招摇一行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路招摇,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你来做什么!”洛明轩安抚着身旁的柳苏若,对路招摇不善的说道。
“我来贺你大喜啊。血祭凤山,以你命贺你大喜,听着就喜庆。”路招摇提着剑,张扬地笑着说道。
“放肆,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岂容尔等在此胡言乱语!”柳苏若色厉内荏地喊道。
路招摇斜睨了她一眼,她对这表里不一的女人没有半点好感,不以为意。
洛明轩听罢,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他制止了柳苏若还欲再说的话,只身走下了大殿。
洛明轩看着白素贞说道:“原来你就是万戮门长老,百草堂主人,白素贞?”
白素贞不语,洛明轩也不恼,笑着说道:“姑娘既有悬壶济世之心,又何必与万戮门这等邪魔外道为伍?不如入我宗门,我荐你为凤山执事长老,只在我之下,如何?”
洛明轩这话,别说宗门人,就是柳苏若也是万分惊愕,他们何曾见过洛明轩对一个人这样礼遇,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白素贞还没说话,小青不屑一笑,高傲道:“就凭你,也想姐姐居于你之下?脸这么大,怎么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洛明轩听了,心中一阵恼怒。
“冥顽不灵,自甘堕落!”
路招摇见状,轻蔑地说道:“你放心,你的对手是我,她们不会插手。”
“不要逼我杀你!”
路招摇闻言不怒反笑,她永远记得姥爷被他一剑所杀的那天,“逼你?是你本来就想杀我,不过今天你说反了,是我要杀你,受死吧!”话音落下,正邪两派大战一触即发。
柳苏若为人阴险狡诈,武器也是如此。她率先以剑攻之,再趁人不备召出雌剑从背后偷袭,因此竟没几人知晓柳苏若的武器其实是双剑。
小青对这投机取巧的跳梁小丑委实看不上眼,柳苏若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再次对上,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青直接夺了她的雌剑,一掌将她打落在地。至此,再无人妨碍路招摇和洛明轩一决死战。
路招摇拔剑杀了过去,身后的万戮门弟子也和宗门弟子斗在一起。
白素贞站在一旁,看着路招摇和洛明轩在激烈的厮杀,心紧紧攥在一起。
偶尔有不长眼的宗门弟子杀过来,她挥一挥衣袖,便纷纷倒飞出去,连她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路招摇已经浑身浴血,她的长剑已经被洛明轩砍断了,她手捂着伤口,死死地紧盯着洛明轩,只听洛明轩假惺惺地说:“你已经失去了武器,若你现在求饶,我兴许还能心软饶你一命!”
“招摇……”白素贞正要上前,只听路招摇大笑道:“想让我求饶?不可能!你想不死,不可能!”
她边说边把右手伸向心口,生生以心头血凝出一把血剑,洛明轩被路招摇此举震撼了。
路招摇趁此机会挥剑砍去,撑着一口气,又断去洛明轩的四肢,洛明轩面色发白无力的跪了下来。
“路招摇,你杀不死我的……”
路招摇把剑狠狠地刺进洛明轩的胸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是你永远也醒不过来!”
路招摇拼命一搏以自己的心头血终将这不死不灭的金仙彻底封印。
看着洛明轩终于倒下,大仇得报,路招摇也忍不住身形晃动,幸亏白素贞及时接住。
白素贞替路招摇稳定好伤势后,带着余下的万戮门人打道回府,留下小青处理后续事务。
此战万戮门虽然重挫了宗门,成功封印了金仙,但是万戮门一众高手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尤以门主路招摇受伤最重。
路招摇一朝得偿所愿,整个人卸下重担,也可能是伤势过重,足足昏睡了半个月才醒过来。
要不是有顾晗光这个神医圣手“阎王愁”和百草堂主白素贞在,怕是要睡死在床榻上。
这不,路门主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决定了,为了庆祝我们成功封印了金仙,我要宴请天下江湖人士,喝他个三天三夜!”
白素贞事务繁多,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路招摇身边,因此特别留了墨青在路招摇身边照顾,若有什么情况,她也可以随时知晓。
站在无恶殿下方,存在感极低的墨青皱了皱眉,不语。
顾晗光却是忍不住了,“你不要命了,想死就滚远一点,别砸了我的招牌!伤刚好就想喝酒,还三天三夜,一滴都别想!”
“放心,我路招摇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再说了,不还有你这个‘阎王愁’和素贞在嘛!”路招摇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墨青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我说,你倒是说点什么啊!素贞就没吩咐你点儿什么?光皱眉头顶什么用!”顾晗光见路招摇不听劝,便对墨青说道。
“拦不住。”墨青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路招摇得意一笑:“还是小丑八怪有见识!”
“你!你和素贞就惯着她吧,以后别想我再出手!”说完气呼呼地提着药箱走了。
话说自从顾晗光加入万戮门,这种气就没少受。
几年前,作为虚宗门医修的顾晗光突然抱着伤重的观雨楼弟子沈千锦上万戮门求救。
“路招摇!路招摇!”
顾晗光一边着急地大喊一边抱着沈千锦快步走进无恶殿。
“晗光?你来这里做什么?”白素贞正和路招摇议事,看见顾晗光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颇觉惊奇。
“白素贞!你竟然加入了万戮门?!太好了,快帮我救救她!”
“她怎么了?”白素贞率先捏起沈千锦的手探查脉向。
“是寒毒!我需要一个功法高强的人来帮我,当今世上,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人不多,路招摇算一个,虽然我并不清楚你的能力,但我猜,你也算一个。”
“晗光,我很想帮你,如果你需要什么奇花异草,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只是以这位姑娘的体质修为,与我的灵力属性并不相符,很抱歉。”白素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路招摇,求你救救她!”
路招摇傲娇地“哼”了一声,对顾晗光没有第一个找她表示不满,“我创立的是万戮门,可不是什么善堂。”
“招摇,你救救她吧。”
“你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要你留在万戮门当大夫,你答不答应?”
“好!”
从那以后,顾晗光就成了万戮门的南山主。
后来白素贞才知道,顾晗光年少成名,为人高傲冷漠,一直隐居山野,然而沈千锦的出现,却打破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与沈千锦迅速坠入爱河,原本应该是一段美满幸福的姻缘,可惜的是观雨楼功法特殊,要求弟子不能动情,否则便会遭到功法反噬,走火入魔。
顾晗光与沈千锦相爱,为了救她,把寒毒引渡到自己体内,常年忍受冰霜之苦,比常人更加畏寒。
虽然顾晗光仍旧爱着沈千锦,却施针封住了沈千锦所有的记忆,将其送回观雨楼,独自忍受相思之苦。
自那以后,白素贞觉得顾晗光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有时候不言不语的,时常望着虚空神游。
白素贞目睹了顾晗光和沈千锦两人之间的牺牲与成全,她忍不住为之动容。
白素贞曾问过顾晗光,“既是功法所致,当对症下药才是,为什么要忘情呢?”
顾晗光伤情的说道:“对症下药谈何容易,千锦自幼修习观雨楼功法,早已深入骨髓,朝夕之间,我又能怎么办呢?”
“可是你这寒毒……”
“就这样吧。惟愿她好,我便再无所求。”
墨青自知自己位卑言轻,拦不住路招摇想喝酒,私心里也不想让白素贞为此事而伤神,所以默默地去找了顾晗光,打算配置些解酒养身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路招摇坐在无恶殿内的宝座上,热络地跟下面的四大山主们讨论着大摆宴席的事。
顾晗光臭着一张脸眼不见为净,司马容细致的跟路招摇商量着宴席细节,路十七连忙打岔道:“门主,这么大的喜事儿,咱们不摆它个几天几夜怎么行?”
路招摇点头,提议道:“十七说得对,咱们摆它个三天三夜,与民同乐怎么样?”
路十七听到说要大摆宴席,心下一动,忙问道:“门主打算请哪些人?”
路招摇豪气的说:“那当然是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我封印了金仙最好!”
“哦,差点忘了,去把守门的那个小丑八怪给我叫过来。”路招摇吩咐路十七道。
“参见门主。”被带上无恶殿的墨青低垂着头,神色紧张,恭恭敬敬的说道。
“小丑八怪……不是,墨青。三日后万戮门要大摆宴席,我叫你来呢,是想让你帮我去请个人,你应该知道是谁吧?”路招摇明知故问。
墨青正要开口,看到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一红,朝着路招摇一揖道:“属下不知,请门主明示。”
路招摇扫他一眼,见他那欲盖弥彰的样子,笑了笑道:“不如把素贞和小青都请来吧,我看你和素贞的关系不错,那这请人的活儿……”
墨青忙道:“我来!”
路招摇看着墨青迫不及待的模样,应允他亲自跑一趟白府。
西湖夜雨,几艘花船在湖面荡漾,丝竹悦耳,灯影婆娑,一派风流。
一艘花船上传来男女嬉笑之声,雕花窗户倒影出缠绵着的两个人影。
舱内,女子的手轻抚上男子的后背,纤纤素手上的指甲陡然变长,之前还露出享受神情的男子痛苦地抓蹬着……
船晃荡了一下,四下寂然。
天色渐明。河中,隐约可见一张枯萎的人皮随着水波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