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酒保倒了杯梅酒,递与面前的少年,“这酒馆的名字。”而后自顾在一旁理起了桌子,偶尔过来給少年添些酒,皆不同种,梅子、桂花、苦艾,酒保拿的慷慨,少年喝的畅快。
这酒馆藏酒不少,铺子却并不大,不过木屋两间,不起眼的窝在廊桥的一边。而馆内主人常年不知去向,对外只道在四方云游。
可便是云游也总有归来的时候,这家主人却是无人见过真容。于是那可怜的唯一的酒保只能日日守在这廊桥边,看四方游人从桥上经过,清酒一樽、旧事一杯或干脆一袖匆忙。红尘中磨掉了红尘心,偶尔三两旧事作乐,也是他人的旧事。
但有的听,自比没的好。
三杯下肚,少年头微垂,趴在一边桌上,指尖沾了酒,不知涂些什么,酒保忙丢了擦布,在少年近旁坐下。
“艾酒苦了些许,桂花甘甜,正好可解,小公子可愿用旧事抵些来?”
少年也不抬头,指尖仍在涂抹桌子。
酒保当他不能言语,探身去看,也只见桌上一滩酒水,失了趣味,起身离开。
雨起,风作,门开,酒保愣神片刻,去关了窗。
再次坐下,手中多了一壶温酒。
“我初来酒馆,也是这般的天气。”酒保给少年斟酒,“那日细雨起兴,连下数个时辰,我穿过十里芸薹,去寻我的水牛。你可曾见过我的水牛?”酒保瞅着窗外,“它腿上系一红铃,四肢稳实的踏在田里,铃声回落之处,丢下一地印记。”
窗外细雨淅沥,馆内酒保叨叨。
“这做父母的哪个不是想让子女陪在身边,可是迫于生计,也是无奈之举,但这做子女的怨恨了去,就是大逆不道了,且那周家也并没有亏待他,要说怪,也只能怪那日雨小,未能遮住这二人的话。”
窗外雨渐停,天边露出些许微光。
少年自顾斟了一杯酒,似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酒保不管。
“后来那木船就坏了,李家姑娘落了水,再捞上来时,人已断了气,誰又有闲情再去管那木槿帕子如今在何处。”酒保摇头。
少年沉思,片刻,为其斟酒:
“这些旧事可都是你的?”
酒保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半响,苦笑:“我只有那只水牛。”
“红尘呢?”
“并无主。”酒保答,“只托给有缘人。”
“何为有缘人?”
酒保不语,再次斟酒,一饮而尽,推门离去。
桌上酒水干去,一行小字出现:
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