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牧歌二十三:千年胡杨

那颗树在沙漠里站了一千七百年,大象无形,一站便成永恒。

根深深的扎进大漠深处,像章鱼强大的吸盘,牢牢的抓住大地温暖。斑驳的身躯干涩皲裂,外干中空,伫立不屈。神态怡然,仿佛耄耋老人细数皱纹,一分傲然,二分无奈,三分从容,四分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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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褐色的枝条在阳光下竭力伸展,淡金色的叶片蒙着灰白色面纱,像迷茫的灰姑娘,带着一份羞涩,挤进秋日的豪华派对,窘迫着、局促着。朴素的容颜在荒漠深处,伴着黄沙欣舞,尽管衣衫褴褛,缺乏水的滋润,略显疲惫,仍然在洁净的天空里,做着世纪轮回的兰色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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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与华丽、沧桑与盎然、希望与绝望、衰败与重生在这里和谐共存,构成大漠深处跌宕起伏的生命旋律,浓烈、寂静,强悍、轻柔,此起彼落,震撼心灵。

沿着它有力的臂膀,带着对生命深刻的敬畏,小心翼翼的爬上它的肩头,抚摸着它苍老的容颜,聆听岁月的惊雷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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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兵戈铁马的雄浑落日里,多少英雄泪洒疆场,“醉里挑灯看剑,沙场秋点兵。”把青春热血、爱恨情仇交给家国情怀。老树的每一褶皱里都流淌着“百战沙场碎铁衣”的蚀骨艰涩;“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断肠离愁,它们像一根根尖利的刺,插进每一根太平盛世迟钝的神经,撬开乡愁,使我陷入秦时明月汉时关,如今都在史册寂寞冷的深深叹惋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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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终究躲不过生命的流放,把国家命运扛在肩上,像一朵柔嫩的沙漠玫瑰在边塞的胡笳中明艳绝伦,个中心酸又与何人说,纵使万种风情,化作片片“桃花鱼”,难逃命运无情的磋磨。千年琵琶一曲《五更怨》,道尽相思不得归,万古柔情谁人听?

还有那个旅人,山一程,水一程,西出阳关无故人,一路风霜露宿,一路坎坷流离,百折不挠,在边塞风云变幻,险象环生的风雨里虔诚,不忘初衷,走遍西域角角落落,寻找播撒光明,该有一颗怎样坚硬的心灵呢。大漠的无比寂寥阻挡不住他坚定的步伐,匈奴的多次囚禁难以剥夺他的志向,我想知道,置身异域,当海一样令人窒息的孤独袭来,他有没有彷徨?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还”的豪迈还在文人志士的心里久久铭唱,伟大与渺小终究都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了过眼云烟,灰飞烟灭。

但是,那些付出,那些挣扎,那些英勇无畏和牺牲,沉淀下来,沉淀成民族血液中的磅勃力量。凝聚起来,凝聚成我们民族宁折不弯的脊梁,在那棵树的眼里精彩,心里升腾,给它无穷的力量,坚定的信念,屹立千年不倒。

守着沧海桑田不断变幻,孑然瞭望苍穹,坚守着自己的执念,伴着深入骨髓的落寞苍凉,那棵树站成了生命的传奇,站成历史的雕刻,站成一世一世的感动。那些“深秋绝塞谁相忆,木叶萧萧。乡路迢迢。”的感叹,在这里稀释成天边的白云,轻柔飘逸。

我躺在它坚实的臂弯里,用心触摸它跳动的灵魂,寻觅生命的真谛,生命里所有的璀璨和灰暗,在时光的隧道里,从来就是匆匆过客。”所有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都变成寻常,都变得微不足道,平淡从容,波澜不惊,大音唏声,才是人生最美的容颜。

告别那棵树,走进色力布亚小镇,天高云淡,层林尽染,笔直的柏油马路带着世俗的繁华,铺面而来。虽然万花都落尽,路旁的胡杨与柳树交相呼应,翠减黄媚,金秋在这里绚烂成诗,温暖了我所有的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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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有历史的沧桑,现代有现代的绚丽,铭记过去,投身现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存在的过往的都是生命的本色,敞开心扉,拥抱生活,才能不负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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