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节选自David Bell 2001年的一篇论文《投射性认同 Projective Identification》。投射性认同的术语由克莱因于1946年提出。在生命的最初阶段，婴儿将世界中感知到的“好的”与“坏的”相分离，以保护“只有爱的感觉”不受“坏客体敌对情绪”的影响。克莱因将这种精神状态称之为偏执-分裂位置（Paranoid-Schizoid Position），由分裂和投射来主导。克莱因指出，主体将客体分裂（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的同时，也分裂了自我。克莱因揭示了内射和投射之间不断的相互作用。这些运动发生在两个位置，即在自我与其客体之间（即仍然在主体内部）以及自我与外部世界之间。向外投射的冲动和客体随后会被重新内射，然后再被重新投射，这是贯穿一生的持续运动。婴儿将自我的分裂的坏的部分和排泄物（ 自我中令人厌恶的部分被视为等同于身体排泄物 ）投射到母亲身上（或者称之为它进入母亲身体里）。这些排泄物和自我坏的部分不仅意味着伤害，也意味着控制和占有客体。对自我部分的大部分仇恨都指向了母亲。这导致了一种特殊形式的认同，这种认同建立了一种富于攻击性的客体关系的原型。我们将这些过程称为“投射性认同”。
克莱茵在阐述“投射性认同”时所描述的所有心理过程都是指幻想，所描述的结果只与主体有关。而未考虑对外部客体的影响。由于“投射性认同”这一心理过程发生在婴儿能够用语言思考之前，所以很难描述。从我们客观的角度来看，婴儿自我的“坏”的方面被投射到的母亲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就是说，她现在被认为是“坏的自我”）。从婴儿主观的角度看，婴儿投射出来的“坏”是被拒绝的，它是一个与婴儿完全分离的客体，不被婴儿认同。克莱因将投射性认同视为一种具有控制动机的攻击性行为。克莱茵指出，投射的不仅是自我坏的部分，还有自我好的部分，所以很难将其视为本质上的一种攻击机制。分裂和投射性认同的机制为内在的好客体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保护，因此对发展至关重要。只有当这些机制过度并在发展的后期阶段继续主导人格功能时，结果才会是病态的。一方面，婴儿试图将自己不好的方面投射到一个客体上并通过这样做来控制客体的主体，随后会感到受到敌对客体的威胁，这些敌对客体被认为是在试图入侵并控制他。这种机制经常是幽闭恐惧症焦虑的基础。另一方面，自我好的方面的投射导致外部客体被理想化。主体感觉到他完全依赖理想化的客体而生存。这种对理想化客体完全屈从的状态非常接近于被它迫害的感觉（控制似乎从另一点进入投射性认同的过程）。在幻想中，通常在外部现实中，为了维持投射过程，必须控制客体。如果所有的攻击性情绪都投射到外部客体上，这会导致自我贫乏。投射自我的美好方面同样会削弱自我，安娜·弗洛伊德（1937）在她称之为“利他性屈从”（altruistic surrender）的过程中，也生动地描述了自我的生动的美好的方面投射到其他客体中，使自我枯竭（一位女患者，她在自己尽职尽责服务的人身上找到了自己活泼、热情和性感的部分，而她却毫无生气和贫困潦倒。）
自我的各个方面存在如此大规模投射的状态被称为精神分裂状态，其特征是空虚和不真实的感觉。这样的患者经常说他们感到空虚、不真实，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克莱因同时描述了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和一种特殊类型的无意识幻想。也就是说，有一种投射的防御过程和一种无意识的幻想，即自我的各个方面可以被迫进入其他客体，从内部进入并影响这些客体，改变并控制它们。心灵通过无意识的幻想来表现它自己的各种功能。这在苏珊·艾萨克斯开创性的论文《幻想的本质和功能》（艾萨克斯，1943）中得到了最明确的阐述。她指出，机制，比如内射的机制，是我们所看到的，可以说是“从外部”看到的，而无意识幻想描述的是从内部体验到的东西。
在内射的情况下，存在一种通过心灵吞咽将客体的各个方面带入自我的幻想，在投射性认同的情况下，无意识幻想强行将自我的各个方面驱逐，遵循呕吐或排便的身体模式。
克莱因对投射性认同这一术语的介绍在1946年的论文中，克莱因首次总结了她对自我早期状态的看法。
在生命的最初阶段，婴儿的心智以这样一种方式组织世界：世界中被感觉为“好的”方面（例如，提供爱、理解和安慰的母亲）与被感觉为“坏的”方面（例如，缺席的母亲不是被体验为缺席的客体，而是被体验为迫害的、令人沮丧的存在的客体）完全分离。
通过这种方式，婴儿的好客体，对他来说只有爱的感觉，这种感觉受到保护，不受他现在只对“坏”客体的敌对情绪的影响。克莱因将这种精神状态称为偏执-分裂位置（Paranoid-Schizoid Position），并在此文中首次这样定义，它受分裂和投射机制支配，这些机制被用来处理非常早期的焦虑情况。
克莱因向费尔贝恩表达了她的感激之情，费尔贝恩独立使用术语“分裂位置”来描述与引起克莱因关注的完全相同的临床现象。
克莱因将婴儿的心智描述为受到令人恐惧的内在客体的内部威胁，这种情况通过投射机制来处理。结果，被认为是内在的和具有威胁性的客体被重新放置在自我之外，从而成为偏执焦虑的来源。显然，在一个客体以这种方式被投射之前，它必须首先被分裂，因此偏执和分裂过程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由这些分裂和投射过程主导的心理状态，克莱因将其描述为“偏执-分裂”位置。
实例
S夫人在分析情境中创造了一种美好的理想化氛围，她明确表示，她认为她的心理治疗师远优于精神科医院门诊部的精神科医生。在一次治疗中，她讲述了小时候为了逃离家庭的迫害，她如何去山上躲在一个山洞里。在那里，她“用魔法颜料涂满了洞穴墙壁上的所有裂缝，以阻止怪物进入”。随后，治疗师记错了她的某个孩子的年龄。治疗的气氛突然变了，她指责治疗师从来没有听过她的话，毫无用处，只对他自己的理论感兴趣等等。有人可能会说，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她童年的担忧，她用理想化的魔法颜料将治疗的环境变成了一种受保护的避难所，所有的敌意都指向了别处，指向了“无能的精神科医生”。但就像所有理想化的情况一样，最轻微的裂痕和错误，都会导致彻底崩溃，那些怪物，即她自己的仇恨和挫败感，现在可以自由进入并压垮一切积极的感觉。
克莱因在这篇论文中还指出，如果不同时分裂自我，就不可能分裂一个客体（比如，分为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如果仔细想一想，一定是这样的。例如，在疯狂恋爱的状态下，情人分裂他的客体，使其只有好的品质，所有不好的品质都被否定。但是，在与那个客体的关系中，他也分裂了自己，因为他对他所爱的客体只有理想化的态度，这些感觉与任何更具敌意的感觉都是完全分开的。
在《关于某些分裂机制的注释》中，克莱因生动地揭示了内射和投射之间不断的相互作用。这是心灵的两种基本辩证运动。
这些运动发生在两个位置，即在自我与其客体之间（即仍然在主体内部）以及自我与外部世界之间。
向外投射的冲动和客体随后会被重新内射，然后再被重新投射，这是贯穿一生的持续运动。
如果主体将他所有的仇恨、撕咬和报复情绪都指向一个客体，他可能会突然感到被一个他已经内射的复仇的可恨的客体所迫害，然后感觉到这个客体在内部攻击他，导致进一步的投射。
这种对内部和外部之间不断相互作用的理解不仅是克莱因心智模型的核心，也是她临床技术发展的基础。
重要的是要区分内部和外部之间的这些“微观”运动，以及不那么容易改变的更持久的内化，这构成了我们所说的性格的一部分。
对弗洛伊德来说，这些更大规模的认同直到相对较晚的时候才发生，也就是说，父母形象的内化形成了超我，俄狄浦斯情结的继承人。
对于克莱因来说，可能对于大多数当代分析师来说，这些认同早于这个相对较晚的发展阶段之前很久。
现在，回到克莱因的论文。这个术语的介绍有些不寻常。从我们现在所处的历史有利角度来看，人们可能会合理地期待投射性认同这一术语在论文中被宣布为关于精神生活的一个新的和十分重大的发现。
但事实并非如此。投射性认同这一术语几乎是被顺带介绍的，因为在许多意义上，尽管这个术语本身是新的，但它所涉及的现象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被克莱因很好地描述过了。
珀托（1991）指出，1946年论文中的新内容并不是投射性认同概念本身，而更多的是“它提出了将内射和投射联系起来的可能性，因为它们出现在临床可观察的表现中，并且它们反过来适用于相同的客体（珀托，1991，第164-5页，原文斜体）。
在总结了她关于内射和投射过程的观点之后，克莱因更具体地转向婴儿将自己坏的方面投射到原初客体上，通常是母亲。
克莱因紧紧跟随弗洛伊德的“自我首先是身体的自我”（弗洛伊德，1923）的概念，因此自我的各个方面总是在心理上与身体的某些部分联系在一起。
例如，自我中令人厌恶的部分被视为等同于身体排泄物（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关系，因为克莱因在其他地方明确表示，粪便可以代表许多其他现象，如珍贵的财产，送给客体的礼物）。
在1952年发表于《精神分析发展》的那篇论文的后期版本中，“投射性认同”这一术语在论文中较早地被引入，现在有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发现。
她说：连同这些在仇恨中被驱逐的有害排泄物一起，自我的分裂部分被投射到母亲身上，或者我更愿称之为它进入母亲身体里。这些排泄物和自我坏的部分不仅意味着伤害，也意味着控制和占有客体。
只要母亲开始涵容自我坏的部分，她就不会被感觉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被感觉为是坏的自我。
现在，对自我部分的大部分仇恨都指向了母亲。这导致了一种特殊形式的认同，这种认同建立了一种富于攻击性的客体关系的原型。我建议将这些过程称为“投射性认同”。（克莱因（1946）1952年，第300页，原文斜体）
重要的是要强调，所描述的所有心理过程都是指幻想，因此所描述的结果只与主体有关。
对任何实际的外部客体的影响，这是这一领域后来的工作者所关注的问题，并不是克莱因在这一阶段思考的部分。
克莱因指出，不可避免地很难描述这些过程，因为它们发生在婴儿能够用语言思考之前。
同样重要的是，要把发生这些过程的主体的观点与我们对它们的理解区分开来，也就是说，要把主观的观点与客观的观点区分开来。
当克莱因说自我的这些方面被投射到的母亲现在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时，也就是说，她现在被认为是“坏的自我”，可以说，这是从我们更客观的角度来看。
从主观的观点来看，投射出来的“坏”是被拒绝的，因此在他看来，它是一个与他自己完全分离的客体，他不认同它。
从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出，克莱因在这里将投射性认同视为一种主要具有控制动机的攻击性行为。
然而，在下一段中，她指出，投射的不仅是自我坏的部分，还有自我好的部分，在这里也许很难将其视为本质上的一种攻击机制。
然而，克莱因也明确指出，分裂和投射性认同的机制为内在的好客体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保护，因此对发展至关重要。
只有当这些机制过度并在发展的后期阶段继续主导人格功能时，结果才会是病态的。
然而，比昂后来指出，表征为非常紊乱的精神状态的投射性认同的类型不仅过度，而且也有质的不同。
克莱因通过研究投射对象在外部世界中的命运（从主体的角度）以及投射性认同对内心世界的影响，得出了使用这些原始心理机制对主体精神状态的影响。
她展示了这些过程如何成为一些原初的婴儿焦虑情况的基础。
首先，对坏的、充满敌意的客体的投射会产生这样的后果，即主体感觉受到这些客体的威胁，现在感觉这些客体位于外部空间。如上所述，在克莱因对这些过程的第一次描述中，她提出了投射性认同的两个动机，可以称之为特定的动机和一般的动机。例如，特定的动机可能是为了摆脱自我对特定的、不良的内在客体的感觉，而一般动机表现为整个过程对客体的控制。在克莱因所描述的投射过程中，不仅有投射的客体，还有投射的动机。试图将自己不好的方面投射到一个客体上并通过这样做来控制客体的主体，随后会感到受到敌对客体的威胁，这些敌对客体被认为是在试图入侵并控制他。
这种机制经常是幽闭恐惧症焦虑的基础。
实例
C女士在每次治疗中都躺在沙发上，处于恐惧状态，动弹不得。在一次治疗中，在允许分析师以一种感觉更温和的方式与她有更多的接触后，她能够告诉她的分析师，当她从候诊室到咨询室的路上走在他后面时，她感到不可抗拒地被吸引着盯着他的肛门区域，她显然认为这种方式非常具有侵犯性和威胁性。
很明显，当她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这些侵入性的方面现在位于分析师身上，她感觉到他用眼睛盯着她。她觉得自己完全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
另一方面，自我好的方面的投射导致外部客体被理想化。然后主体感觉到他自己是完全依赖的，确实不能离开理想化的客体而生存，理想化的客体被认为包含了所有美好的事物。克莱因，（借鉴了保拉·海曼的作品，见海曼，1942），指出这种对理想化客体完全屈从的状态非常接近于被它迫害的感觉。控制似乎从另一点进入投射性认同的过程。
在幻想中，通常在外部现实中，为了维持投射过程，必须控制客体。
当然，自我和内部客体的投射是幻想，因为心灵的某些部分实际上不能在空间中移动。然而，这些幻想对自我的状态有真正的影响。
如果所有的攻击性情绪都投射到外部客体上，这会导致自我的真正贫乏。投射自我的美好方面同样会削弱自我，就像在浪漫爱情的极端状态中，恋人觉得自己在他的爱人面前什么都不是，他的爱人构成了世界上所有完美的东西。安娜·弗洛伊德（1937）在她称之为“利他性屈从”（altruistic surrender）的过程中，也生动地描述了自我的生动的美好的方面投射到其他客体中，使自我枯竭。
她描述了一位女患者，她在自己尽职尽责服务的人身上找到了自己活泼、热情和性感的部分，而她却毫无生气和贫困潦倒。
自我的各个方面存在如此大规模投射的状态被称为精神分裂状态，其特征是空虚和不真实的感觉。这样的患者经常说他们感到空虚、不真实，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克莱因的观点是，这是对他们如此大规模投射所导致的状态的完全准确的描述。
关于机制与幻想的注释
以上叙述的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重要方面是，克莱因同时描述了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和一种特殊类型的无意识幻想。
也就是说，有一种投射的防御过程和一种无意识的幻想，即自我的各个方面可以被迫进入其他客体，从内部进入并影响这些客体，改变并控制它们。
在这一叙述中隐含了一个概念，即心灵通过无意识的幻想来表现它自己的各种功能。这在苏珊·艾萨克斯开创性的论文《幻想的本质和功能》（艾萨克斯，1943）中得到了最明确的阐述。
她指出，机制，比如内射的机制，是我们所看到的，可以说是“从外部”看到的，而无意识幻想描述的是从内部体验到的东西。
例如，在内射的情况下，存在一种通过一种心灵吞咽将客体的各个方面带入自我的幻想，在投射性认同的情况下，无意识幻想强行将自我的各个方面驱逐，遵循呕吐或排便的身体模式。
节选自《Projective Identification》（作者：David Be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