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一天假期,说他难得是因为为此我已经提前三天进行了审批。现在想象老板那阴郁的表情,心中还有莫名的兴奋。请假并没有特殊的事情,只想好好睡一下。一个人若是一直重复一件枯燥的事情,却仅仅能够满足一日三餐,任谁也不会有什么兴趣。
所以,一下班我立即离开了,健步向宿舍走去。计划早已定好了,先美美的吃上一顿,当然酒还是要一点。然后回去洗澡,躺在床上看会电视,最后在电视的声音中不知何时的睡去,直到明天不知什么时辰中醒来。
心中美美的计划着,脚步也不觉轻快了许多。一阵急促的铃声从我灰色的牛仔裤中传来,这让我眉头皱了一下。“无论是谁,今天一定是没空的。”这是我一瞬间的想法。
“小林”看着手机上的名字,我有了一种麻烦的感觉。小林是我的朋友。一个在我没钱急用时,可以想到的人,并且不会想到被拒绝的尴尬。
“下班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
“刚下班,”我随口道,“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变了。”
“没什么,感冒了,在医院呢。明天有事吗?”
“明天,没什么特殊的事,无非是上班嘛。”我谨慎的说了一句。
手机那边迟疑了一下:“明天你能不能请个假,半天就行,说不定半天也用不了。”
我暗叹一口气:“什么事啊,你先说,我看看情况。”
“也没什么,我弟弟小波,你见过的。他们学校开家长会,你知道我爸妈都在外地,我现在又去不了,小孩子嘛,总是没有主见。所以,我想请你替我去一趟,就是充个数,没多大事。”
“你很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去看你。”
“不用了,没什么,就是来的比较急了一些,过一天就会好的。你有空吗?”
“你不用管了,把小波学校的地址发给我就行了,明天我过去。”
“真的,真的太谢谢了......”
我放下电话,苦笑了一声,看来计划泡汤了。
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能够有一个还值得交往的朋友,已经算得了庆幸了。所以,也没什么抱怨的。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早起,洗漱,吃早饭,坐公交。唯一不同的是我此时并不是要去上班。想到这,心中难免还是有一些轻松,尤其是看到身边或坐或站的乘客。他们的脸上,不用看那是上班的神气。
忙碌于工作生活中间,早已没有心情注意身边的事。窗外的街景,城建,人群,熟悉而陌生。不知觉间已到了目的地的站牌。
下站后向前拐过一个路口,走约有二三百米距离便到了学校。门口还算宽阔,左右两边停放不同的车辆。有鲜亮的轿车,也有两轮的电动车。彼此之间并不掺杂,而是自觉的停在各自的区域。人往往会以群分,车子也是如此,因为骑车的还是人。
大门口的左侧竖着一块长方形的白色木牌,上书“**市第*重点中学”几个黑色大字。门口上方打着欢迎的横幅。鲜红的布,白色的字。
门口站着迎接的学生和老师。不时的和家长打着招呼。我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很快就看到了小波,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头发很短,很是精神。在我望向他时,他也在看着我。眼神有些闪躲,显示着少年的羞涩。显然,他早已看到了我,只是没有好意思过来。
我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小波我是见过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面相和小林很是相似。只是眉眼之间还带有少年的稚气和生涩,身子也显得有些单薄。
他向我笑了一下:“小山哥好。”我看出了他的紧张。对于眼前的少年,我倒是很喜欢,也许只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没有迟到吧,小波,会议什么时候开始呢。”
听到我喊他的名字,他高兴的说:“还没呢,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开始。”
“好,你带我进去看看。”
校园不是很大,绿化设施很是全面。我跟着他走到教学楼前的一片空地上。那里摆放着一排桌子,每个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老师。小波领我到一张桌子前,回头对我说:“哥,这是我班主任,孙老师。”然后又怯生道,“班主任,这是我哥,我爸妈没在家。”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梳的很整齐,头顶有些稀疏,身材已发福。圆圆的脸蛋,鼻梁上夹着一副金丝边的圆框眼睛。一身西服打扮。
听到小波的介绍严肃的脸上挤出了笑容,伸出手道:“欢迎,欢迎,感谢家长对学校工作的支持。”我和他握了握手道:“哪里,哪里,小波让你操心了,小波总和我说你对他很好。”
孙老师似乎很高兴:“都是应该的。”看着小波道,“小波你登记一下家长信息,带你哥去会场休息一下。”
会场在一楼,很是宽广。整齐的摆放着椅子。椅子上已有人入座,彼此之间相互私语。我随便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去。小波前去集合了。
对于这样的会议我并不感兴趣,会议的流程也很是清楚的。因为我曾经也是学生。不过,此刻我的感觉完全不同。因为今天,我是一名学生的家长。
今天的会议主题是“感恩教育”。做演讲的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职业化的西装很是得体。脸白净,握话筒的手修长而有力。嘴角挂着淡淡地微笑,显示着自信。
感恩的话题对于学生来说,无非是感恩父母,感恩老师。他的演讲富有激情。声音,情绪,节奏把握的很好。无论从哪方面说,这是一位成功的演讲者。
对于十三四岁的少年来说,这无疑也是一场成功的演讲。他们虽然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和认知。但是他们的性情还没有稳定,是很容易受到外来改变的影响。更何况,面对一个成功的成年人的演讲,而演讲的内容又是关于父母的话题。更何况,他们的父母就在自己面前。所以,激动是在所难免的。
我在椅子上坐的笔直,左边是一位肥胖的女人,约四十余岁,头发卷着,脖子里带着一挂白色珍珠项链。右边是一位瘦高的男士,穿一身灰色西装,左手上带一块手表,看起来很是精神。
自己并没有与他们交谈,他们也没有与自己说话的意思。各自和自己另一边的人不时的交头低语一句。
我苦笑一声,大概也知道什么原因。自己今天穿的很是随意,白色的T恤配搭着一条蓝色牛仔裤。一张年轻的脸,看起来也不像家长的模样。如果与自己交谈似乎有失自己的身份。人总是愿意与自己身份相符的人交往,这没什么奇怪之处。
我静静的坐着,至于演讲的情绪对我来说并没有产生丝毫的影响。自己是否已经变老了,自己怎么没有热血上涌的感觉呢。难道我对父母的感情变得冷漠了吗,显然不对。我心中呐喊着。也许自己的感恩方式已经变了吧。当感恩成了一种责任,一种潜移默化的行为。那么,感恩之心也会被深深埋藏心底,不再轻易的冒出来,但他却像种子一般,时时蕴藏着破土的力量。
演讲中穿插着很多互动的节目。学生代表,家长代表相继登台,一时掌声不断。我并不讨厌这种形式,只是心中有些莫名的低落。
小波此时站在我的面前,又恢复开始的局促不安。因为他一会要给我一个拥抱,并且对我鞠躬,以此来表达对父母的感恩。
我能够理解他的不安。父母不在身边,自己要对一个不熟悉的人做些亲密的动作,他不知道这种行为的意义,但又不敢不做。因为他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语或理由,去反驳台上哪位句句孝心的演讲者。
他的心里的矛盾我大概清楚,我的心里也不平静,我对眼前的年轻人升起来一丝爱护。
我侧身向一旁看了一下,会议角落处仍然站立着一群学生。我知道他们的父母并没有来到,他们中的一些人虽然在笑或者做一些调皮的动作,但是很难掩饰脸上的尴尬和不安。这种场面对于他们来说,与其是教育大会倒不如说是一场审判大会,审判他们自己,审判他们的父母。我的心猛然的紧张,一股莫名的愤怒从心头升起。
我用手拍了拍小波的肩头:“你就站在我身旁吧!”
他犹豫了一下,默然的走到我的身边站定,笔直的站着。
演讲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会议在中规中矩中结束了,没有任何的意外。家长与学生相继离开,走在最着急的自然是家长没到的学生,匆匆忙忙如同完成了某一项艰巨的任务。
我与小波走在最后,时间已经十一点多。小波跟在我的身边并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演讲感觉怎么样?”我问道。
小波羞涩的笑了笑,有些局促的说:“还行,主要是感恩父母。”
“你有没有和父母说过那些话和行为呢!”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过,小山哥你—你说过吗?”
“没有。”
小波似乎被我坚定的语气惊讶了,问:“为什么?”
“你心中的感恩是什么样的呢。”我反问道。
“不知道。”
我停顿了一下:“心中真正存在感恩的人,就会不知觉的付出行动。因为来自于内心,所以他并不受制于形式或者外部的舆论。”
小波似懂非懂的笑了笑。
我接着道:“一个真诚的人,他的言语是诚恳的,他的行为是真实的。与他接触的人会不自觉的感受到这份诚意的力量。”
“那是否就不用说出来了呢。”
“当然不是,如果你的心够诚的话,那么就会更加需要表达,而这种表达会因为你的诚心更加真实。”
“那么,到底该如何做呢,自己做的又是否合适呢。”小波听到我的话,并不是真的清楚。
我看了眼前的少年,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当初的我一般。
“孝心发自于心中,而不是来自外面。孝心若纯净不受私心污染,那么你的一切行为无论合不合外面的形式,都是真正的孝心。比如说,你现在想到了父母,突然想到了此刻远方父母的辛苦,要与他们打个电话。那么,不用特别说一些感恩的话,只是简单的问候就行了,这就是孝行了。如果说你的孝行是因为受到外部的影响,为了让自己感觉自己很孝顺或者让别人觉得你很孝顺,这便算不上真正的感恩。”
小波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否已经明白我的表达,因为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我坐上公交回到了住处,身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疲惫。随手打开了电视,躺在床上准备过一个静静的下午。因为明天又是新的工作开始,自己是否也会有有一个新的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