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四十二章:贾合思春寻姻缘/飞霞妓院遇顺娘

    谭余金走后,易飞霞和皮定国由于疲惫也早早的洗刷上床睡觉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两个醒来后易飞霞问道:“定国,我们昨天的工作情况谭余金肯定已经向邓校长报告了,到乡镇开鞋店的事情他也会请示邓校长,至于洞山同志这边应和邓极长沟通过。所以去乡镇以开鞋店做掩护,开展农会活动已经提上日程,只是我们对乡下生疏,要不请贾合大娘帮我们找个合适的店铺,她对乡下非常熟悉,哪里人流多她比我们清楚。”“可以啊,吃了早餐你去找找她看吧。”皮定国打了个哈欠,淡淡的回道,因为他并不想麻烦贾合,怕到时候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易飞霞没有察觉出皮定国的担心,吃了早餐就来到了偏静巷找贾合。贾合告诉易飞霞:“飞霞,今天我没空,如果明天有空我就陪你们去乡下卖鞋,寻一个好的铺面。”易飞霞不知道贾合有什么要紧的事,但是别人已经说今天没空了,就不必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别人有别人的隐私。易飞霞知道今天去不成乡下了,就又想去云峰寺找霞艳。她昨天已经看出来霞艳和谭余金的心思,既然两个有情缘,千里相会,谭余金的妻子也离世,心想何不凑合凑合这对乱世情人呢?

      易飞霞让皮定国在鞋店等谭余金的回信或者自己去邓校长处,一个人去了云峰寺。

      回头来说说贾合这个人,五十没到,三十几岁从良,一个人在僻静巷住着,凭一张巧嘴以做媒为生,表面快快乐乐,然而到了晚上就非常寂寞。她晚上经常想起年轻时在春花院时,自己被鸨母当作一个金花捧着,处处受宠,三十五岁以后没有多少人照顾自己的生意时,就被鸨母冷落一旁,还经常冷言冷语伤她。贾合是个明白人,就从良了。她本想找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结婚生子,谁知道她名声在外,城里人没人搭理她,就这样她浑浑噩噩的混到现在,孤独的生活了十多年后,手头也宽裕了,便又想找个合适的伴侣度过余生。于是她增添了好多家什,把原来还可以的房间又重新装修了一遍,有了富贵人家的派头。她早就听说了刘圹庄的刘亚文老师五十丧偶,总是在家长叹短吁的想找一个新欢。所以贾合一大早就把自已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寻许梅英去了。因为刘圹庄在许梅英娘家的旁边,两家关系也挺好的,刘亚文与许梅英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校友,早就相识,贾合寻她就是想让她去帮自己撮合撮合。

    贾合走到半路上遇到准备上班的尹春秀,尹春秀见她打扮得分外妖娆,徐娘半老的模样,便笑道:“贾姐今天如此漂亮,这是要到哪里去约会啊?”贾合知道尹春秀拿她打趣,漫不经心的应道:“去乡下走走。”尹春秀又逗她:“贾姐,真的永远十八,人见人爱。”贾合以为尹春秀记恨帮她找了一个呆子,话里夹了些情绪:“哦哟,我们的尹大老板真会说笑,你今天发了财,不知道是恨我呢?还是谢我呢?”尹春秀也不是省油的灯:“贾姐,我又恨又谢,恨你帮我找了个呆子,谢你因为我今天我持家经营夏家生意,让我找到了我人生的意义。”

    街头巷尾认识贾合和尹春秀的人多,一下子就围了好几个,想听她们在聊什么。尹春秀见状忙说:“贾大娘,你快去走你的乡下吧,我忙去了。”说完转身往商场去去。贾合也自觉没趣,也望易府走去。贾合走了不到五十米,一眼就看到许梅英在一堆人群中听别人看相,直接上去拉了一把。许梅英正听得入神,忽然被人拉了一把,就转过身来,看到了贾合。贾合拉着她走到无人的街角说:“夫人,你今天有空不?如果有空陪我去一趟刘圹庄行不?”许梅英上下打量了一下贾合,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知道她有事,便问道:“大你去刘圹庄干什么?”贾合心知纸包不住火,便对许梅英说了实话。许梅英听笑哈哈的说等一下,我回去换件衣服。三爷见夫人刚出去一会,又返回家换衣服,好奇的问道:“夫人,一大早的出去又回来,还换上新衣服,你这是要干啥去?”许梅英笑嘻嘻的说道:“陪媒婆贾合相亲去?”“陪贾合相亲?你这是想吃猪头肉了?”许梅英说:“是呀,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猪头肉,今日去试试。”许梅英也说边走出易府,与贾合相伴去了刘圹庄。

    许梅英两人来到刘圹庄刘亚文家,见他的大儿媳妇周杨集香在禾坪喂鸡,远远的打起了招呼。杨集香见到许梅英两个来了,高兴的喊道:“梅英姑妈来了啊,真是贵客。”“侄媳妇啊,你爸在家么?”“在呀,自从我婆婆去世后,总在书房中唉声叹气,从未开过笑脸。”杨集香一边回答一边把许梅英两个请进了堂屋。许梅英让贾合在堂屋坐着,自己跑进了刘亚文的书房。刘亚文见到许梅英,吃了一惊:“学妹,哪阵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许梅英笑着调侃:“我们的大学长啊,是一阵女儿风把我吹过来的。”杨集香也能干,马上给贾合斟上茶,然后又送两杯到书房中,刚好听到许梅英的话,心想这是给公公做媒来了吧,那么堂屋里那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的女人是不是来相亲的?

      许梅英和刘亚文说明了来意后,刘亚文求之不得,又听闻贾合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心里更加乐呵。许梅英说道:“学长我要把话说明白,如果你同意去城里和她相处的话,你自己就看个好日子把婚结了,摆上几桌庆祝一下。”刘亚文点头答应,迫不及待的来到堂屋,见到贾合真的三十多岁的模样,并且眼如秋火,招人喜欢,心里更好高兴了。许梅英也来到了堂屋,看到刘亚文的神情,知道这桩亲事妥了,便冲贾合和刘亚文笑道:“你们两个先谈一会,如果有意就选个好日子结婚,贾姐城里有一套房子,学长就搬去城里吧。”

    许梅英说完,自己进厨房帮周莹做饭去了,留下贾合两个自己商量。杨集香,安兰社山杨村人,性格直爽,见婆婆去世后公公一直闷闷不乐,早就想给他寻个老伴,今天贾合的到来,心中高兴异常,就宰了一只老母鸡正在拔毛,砧板上还摆着一块薰得黑乎乎的湘西腊肉。说起这个湘西腊肉,还有一段传说。话说当蚩尤被黄帝炎帝打败后,带领族人逃跑到湘西的大山里,以打猎为生。族人打的猎物多了,一时半会吃不完,就把猎物的肉挂在树枝上风干。风干后你肉香味更浓郁,慢慢的蚩尤的族人们发现用火烤烟薰干得更快更香,流传至今,就有了湘西腊肉这一上品牌,以前我们湘西农村家家户户的灶台上面都薰着一块块黑乎乎的腊味,用热水洗干净煮熟了就是一道香喷喷的美味。许梅英帮杨集香把鸡毛拔干净,杨集香又扯来一把干稻草点燃,把拔了毛的鸡放在火上快速烧了几遍,然后就剖腹洗净去杂开剁煲汤了。

      许梅英杨集香两个一边做着饭,一边聊着天。许梅英说道:“侄媳妇,你公公走这了,这个贾合大姐,是个媒婆,家里宽裕,在南门口僻静街还有一套房子,你公公跟进她享福啰。如果你公公进了城,你们兄弟俩以后多去走动走动,多孝敬一下这后娘,说不定她把你们当亲生儿女看待,本来她就无儿无女,百年以后她的家产还不是归了你们?”杨集香说并不在乎什么家产,只在乎公公的幸福,能有一个伴陪他,就为我们儿女分了许多忧愁。

      吃饭时许梅英又问:“学长,你看好日子没有?”刘亚文望了一眼低头吃饭的贾合回道:“我们一块看好了,定于十月十四日办酒,到时候还请学妹给我们主持婚礼。”许梅英笑道:“都是过来人,我觉得婚礼就省了吧,只要你们你情我愿,相互体贴,那些俗气的礼节越少越好,不要讲排场,邀请几桌亲朋好友喝一顿婚庆酒就行了,这样还能为你们省点开支,你们看呢?”贾合觉得有道理,说道:“这样挺好,现在是新式的婚姻了,不要讲那么多礼节,婚姻是我们两个一起过日子,只要我们俩个相携相伴过得幸福就好。”刘亚文看了一下贾合,不再吭声,心里想这个女人还实在。

    饭后,许梅英和贾合要回城,第一次i上门,刘亚文也不好挽留,一直把她们送到村口才回转,心里却盼着日子快点过。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很快就来到十月十三日。许梅英带着乔玉花来到僻静巷,贾合正在家中收拾杂物,看到许梅英和乔玉花各自拿着一卷长长的纸筒,心想是帮她祯裱婚房来了。

      贾合的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大约90来个平方,虽然在南门口,但位置有点偏,不当街。乔玉花和许梅英帮忙把家什都重新摆放了下,把囍字挂贴在了主卧,把喜联挂贴在大门两边,又在客厅挂了几副福娃画。贾合的房子俨然成了新房,宽敞明亮了许多,又添了许多喜气。贾合看到变得整洁而宽敞的房子,直夸乔玉花真是个能干的小精灵。贾合以食品柜里拿出一大盘西瓜子和一大盘花花绿绿的洋盘摆在客厅的茶几上。这时尹春秀也来了,贾合连忙招呼大家坐下剥瓜子,自己准备做饭。尹春秀拦着说:“贾大娘,我和玉花去做,你把菜拿出来就行。”贾合说了句“真懂事”,然后去厨房打开厨柜,里面有早上刚买的牛肉和鱼肉,还有排骨青菜等等,“你们自己拿吧,想吃什么做什么。”

    贾合和许梅英商量明天去醉仙楼定两桌,许梅英说少了,刘亚文的儿子儿媳和女儿一家都要来,还有在城里你做了那么多媒,应该有很多知道的人会来,至少要订四桌。吃了午饭就去订。

    吃饭时易飞霞也来了,五个女生围一桌,少不了家常里短的聊了一会。说着说着,易飞霞忽然问一句:“贾大娘,明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要准备好我和皮定国的席位哦,我们可要来讨喜酒喝的。另外,大喜之日后,再和我们去乡下去走走,去把湾头桥街上的那个铺面谈下来行吗?上次你带我们去了,我去谈了几次都没谈拢,还是要麻烦你给我们去说说,谭大哥还等着开业呢。”“好的,三天以后我再带你们去谈谈。”尹春秀和许梅英还不知道他们去谈什么店铺,还有什么谭大哥,就问飞霞:“丫头,你要去乡下开店吗?还有什么谭大哥。”“是呀,老妈,但不是我开店,是谭大哥,谭大哥就是上次来我们家吃饭那个外乡人,他没有事做,原来也是经商的,想到湾头桥开个鞋店,专门帮我们万丽鞋店卖鞋。”“哦”许梅英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突然来的访外乡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许梅英去学校找邓校长张教导的时候,经常碰到他。结合当前山城的气氛不同了,许梅英总感觉到要发生些什么事情,作为进步人仕,嗅觉也挺灵的。还有自己女儿女婿的事情,她也隐隐约约的有所感觉,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僻静巷的街坊邻居知道贾合招了个老公,一传十十传百,僻静巷的人都知道了,议论纷纷。有人说已经五十了,还这么风骚。也有人说一个人孤单,找个老伴也没什么。还有人说贾合为人讲义气,还经常帮大家调解一些小纠纷,我们应该祝福她。更有人说她脾气好,从来没有与人争吵过,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还有人提议明天她就要完婚了,大家去庆祝庆祝,还说刚刚易夫人还陪她去醉仙楼订了酒席。

      次日十点左右,等在南门口的易三爷接到了刘亚文,后面跟进长子刘冠才和妻子杨集香,女儿刘彩琴。刘冠才挑了一担父亲的日常用品和书籍。刘亚文一见到三爷就叫道:“妹夫好久不见。”易三爷与刘亚文也是老相信他,刘亚文在县立中学读书时,经常来易府,毕业以后成家立业就来得少了,算起来还真是许梅英的远房表哥,因为刘亚文的母亲是许梅英的一个堂姑妈。

    易三爷带着刘亚文一家子进了东门时,杨集香就接过了男人的担子。刘冠才从担子中拿出鞭炮燃放起来。巷子的邻居听到鞭炮声纷纷出门翘首观看,觉得贾合好大的面子,年已半百招个郎还能让易三爷这个大老板迎接,一路祝福恭喜之声不断。易三爷拱手朝街坊邻居打招呼,多谢街坊邻居们的祝福。

    一行人来到贾合住处,乔玉花迎进厅内,端茶倒水,甜甜的叫了刘亚文一声姑爷,把个刘亚文直乐得合不拢嘴。易飞霞接过杨集香肩上的担子,挑进了卧室中,关招呼杨集香刘彩琴到卧室中坐下,陪她们唠嗑嗑瓜子花生。易三爷和刘亚文父子在客厅中天南地北的侃侃而谈,俨然兄弟般亲密。他们从三皇五帝谈到了抗日战争。刘亚文一谈到抗日战争,情绪满满的说道:“如果蒋介石的军队能象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一样,日本鬼子早就死在东北了,哪里能把战火烧到武汉和长沙?”易三爷点头说道:“听说国民党的军队,军饷层层克扣,到了士兵手里,连饭都吃不饱,哪个想卖命呢?而共产党的军队就不一样了,官兵平等,同吃同住,战场上当官的身先士卒,带头冲锋,这样的部队哪是国民党的部队能相比的。”刘冠才插不上嘴,杵在一旁傻弄弄的听着。

    易三爷和刘亚文正聊得起劲时,许梅英和从醉仙楼回来了,许梅英说:“三爷,你还在这里聊什么呢?醉仙楼的客人等着你去收礼钱呢。”易三爷一拍脑袋苦笑道:“哎呀!你看我这个记性,刚顾着和姑爷聊天把这茬事忘了。”说完连忙起身向刘亚文说了声“抱歉。”便去了醉仙楼。

    易三爷在收贺礼钱时,发现洋人查可漫斯诺和陈洋生也来了,陈洋生还带了夫人玛利色。夏五爷黄飞天洞山县参议是谭深等人也纷纷送上贺礼。僻静巷的邻居都来了,易三爷匆匆忙忙收着礼记着帐,心想这贾合面子还真大。但是从礼单上的人数来看,昨天订的酒席不够,算了算,三爷直接去后厨加了三桌。说实话这醉你楼的幕后大老板就是易三爷,只是他不出面而已,后厨大厨自然知道,见大老板亲自来后厨,大厨毕恭毕敬的向三爷问好。三爷也不客气,吩咐赶紧安排添加三台,尽快做好。大厨火急火燎的安排众人加紧备菜,一时后厨就忙得不可开交。

      下午一点左右,后厨通知易三爷可以开歺。这时许梅英也带着刘亚文一行人来到了醉仙楼。易三爷连忙吩咐易飞霞乔玉花去帮忙尹春秀安排众人坐席。待到众人坐定,贾合来到刘亚文身边坐了,正式与家人们准备就餐。贾合想起从小被一个外地人卖进春花院,孤苦伶仃四十余年,今天终于有了家,有了家人们的陪伴,眼中泛着泪花,刘亚文见了,体贴的为她送上贴身的手帕,就是这样一个暖心的举动,让贾合和他余生相濡以沫。县参议员谭深和查可漫斯诺陈洋生等人和几个乡坤被安排在雅间就餐。

    易三爷吩咐上酒菜。酒菜一上,香气缭绕。易三爷在潦绕的香气中站上了大厅高台大声致辞:

          诸位亲朋好友,先生们女士们:            大家中午好!今天是山城红娘贾合与刘      亚文老师的喜结良缘之日,略备薄酒,      请大家欢聚一堂,为他们共庆新婚。在      此我代表刘亚文老师一家向大家表示深      厚的谢意!谢谢你们的捧场和祝福!

        今天是我们山城有史以来,不分贫富      不分阶层的聚会,希望大家多喝几杯。      最后我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易三爷刚讲完,酒楼外便响起震天的炮竹声。易三爷本来想请县参议员谭深讲几句,但碍于有洋鬼子在场,就免了。谭深是个有进步思想的参议员,没有少作何县长何湖的思想工作。去年山城的游行示威敢得初步的胜利,与谭深作何湖的思想工作分不开的。还有山城的地下党活动,何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谭深的功劳。但是谭深还是上台,代表各位宾客说了几句答谢之言。

      酒席到未时才散。易三爷送走客人后,就陪刘亚文一家回到僻静巷贾合住处。刘冠才夫妻和妹妹因要赶路,向贾合三爷辞行。许梅英早就备好三个红包给了贾合。贾合挽留不住三人,便一人给了一个红包,并嘱咐他们要经常来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待三人走后,易三爷就把今日待客的礼钱和帐本当面清点给贾合,共收礼金5408元,付酒楼3000元,余2408元。贾合说刚才夫人给了我三个红包300元,应该扣除给她。三爷笑道:“弟妹,刘亚文是我夫人的表哥,就当她给她的晚辈了,不用计较。”贾合执意要给,说:“今天是我的婚事,他们是我的小孩,我第一次做母亲,应该是我给的,不能乱套!”说完从钱包里抽出六百元给了许梅英。许梅英不解,问道:“那这怎么还多了300?”“那300是你们今天帮我的酬谢!小小意思,不要嫌少。”许梅英还想推辞,易三爷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客气了,收了吧。”当时山城人工大约50元每天,易三爷他们一家包括尹春秀共五人,工资还挺高。三爷心想贾合也是个懂礼数的人,从此在山城又多了一户亲戚。

    易三爷带着家人走位,两个半百的新婚夫妻,把礼钱收进笼箱。刘亚文经过今天酒楼请客一事,对贾合刮眼相看,心想:一个媒婆在城中有这样的人脉,官人洋人富商乡坤穷人苦力都能来捧场,真是了不起,暗下决心:自己以后在城里要多做好事与人为善。

      过了两天,易飞霞一大早就来找贾合。贾合问她来这么早,有什么事吗?易飞霞笑道:“舅妈,你忘了答应带我去湾头桥看铺子的事啦?”贾合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但今天我要去春花院找鸨母,她大前天给我做了一个人情,让人带来的,没有来吃饭,今天我要去回下礼。飞霞知道春花院的人多是贫苦出身,有的还是被逼无奈的姑娘,就想跟贾合去看看。贾合说那春花院的人身世悲惨,你去那干嘛呢?易飞霞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舅妈,现在是什么社会,两千多年封建社会已经被孙中山先生推翻了,现在是民国了,孙中山先提倡民生民主民权,民生是三民主义的核心价值观,如果一个政权不关心民生问题,那又是怎样的一个政府呢?我今天同你去春花院,就是想去了解一下春花院里贫苦人家的疾苦,也就是去关心一下贫苦人家的民生,这个理由吗?”

    贾合说不过易飞霞,只好带着她去了春花院,留下刘亚文一个人在家。贾合家离春花院很近,走路大约十来分就到了。鸨母见了红光满面人贾合,笑道:“我的好姐妹啊,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舍得来看我了。”贾合貌似尴尬了一下,转眼就笑了:“老姐,近来可好。我这么多年,在外面风风雨雨,忙着给人牵针引线,没有空闲来看望老姐,老姐生气了?”“看你说的,我哪敢生你这个大红人妹妹的气呢?是想你!”“那敢情好,我却要怪你,你大前天怎么不来喝酒呢?”“我也想啊!但我没有口福,忙得脱不开身!”

      贾合她们两个聊得非常起劲。易飞霞注意到远处大树底下的石墩上,坐着一个暗自神伤的妓女。易飞霞走过去与她并肩坐下,问道:“大姐,怎么坐在这里不开心呢?”妓女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目俊秀,身材窈窕,与自己嫂子乔玉花的妈妈很相象。妓女并不答话,只是泪水象开了闸的水流汹涌而出。易飞霞顿时慌了,连忙劝慰道:“大姐,我惹你伤心了?真对不起,但是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妓女自从被卖进春花院,从来没有人这么尊敬她,和她说对不起,心里一痛,泪水更甚。易飞霞不明就里,便缄口不言了。过了一会妓女心情平复了些,掏出一块已经发黄的丝绸手帕擦干眼泪,抬头说道:“小姐,我没有怪你,我刚才只是在想往事。”

      易飞霞见妓女开口说话了,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说道:“大姐不怪我就好,其实有些事情与其憋在心里难受,不如敞开心扉说出来,或许要好受些,不要有顾念,我的家就在不远处的易府,我从小就在这城里长大。小时候无忧无虑,长大了我发现天底下有太多的可怜人,我现在正在从事一项解救贫苦人家的事业,当然包括你们这些更苦的姐妹。所以有心事可以和我说,大胆说出来心里就会轻松些。”妓女不可置信的望了望易飞霞真挚的眼神,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不一会妓女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我们在这里好似坐牢,鸨母守着大门,不准我们出去。每天要接客,身体不舒服时也要接。鸨母经常和我们说: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哪一样不发钱?你们不接客,哪来的钱花?唉!我们这些人命苦啊,不知道前世作了什么孽,果世遭受如此报应?”易飞霞听了一会,发现她的口音与乔玉花妈妈王翠香的完全一样,于是不动声色的问:“大姐,人生在世,不要信命!你还年轻要坚强,总会等到出头之日的。还有,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的,你是云南人吗?”妓女惊讶的泪眼婆娑的望着易飞霞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是云南人?”易飞霞笑着解释道:“我经常和云南人打交道,听你的口音和她的完全一样,所以我猜你是云南的。”妓女听到有云南老乡在这边,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小姐,我的艺名叫顺娘,真名叫丁桂儿,云南让溪人,在蔡鳄讨袁那年,我们家乡大旱,颗粒无收,又遭到天劫,到处都是哭声遍地。那年我父亲被抓了壮丁,我和母亲无处安生,只得逃难。我们逃了一天,碰上我的姨妈带我的表姐王翠香。我妈我姨相拥着痛哭一场。我姨妈向我妈哭道,只怪她父亲吝啬财产,一家二十多口被官兵放火烧的烧死,砍的砍死,只有她带着我表姐王翠香从阴沟里逃出,跟随难民往湖南方向逃走。我妈听了也泪流满面,并告诉我姨我的父亲被抓壮丁了,只有她带着我跟着难民也往湖南方向逃老,今日相遇,也是天命。后来我们来到一家饭店想买点米饭吃,但哪里有米饭,只有包谷粉粑粑。我们才吃几口,一群北兵闯进来,把包谷粑粑全部抢走了。店里买吃的难民见到北兵,吓得四散而逃。我们和我姨妈她们也被冲散了,再也没有见过。我和我妈找不到姨妈他们,就一边乞讨一边逃难,逃到城步一个叫马山冲的地方。马山冲只有两座茅舍,都在山凹里,前面那家有个男人五十开外,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以打猎开荒为生,我和我们好不容易见到两户人家,便进了前面那家乞讨。那个男的见我们母女可怜,就收留了我们。过了两天才知道那个男的早早丧妻,想和我妈成亲,还想让我大后嫁给他儿子。当时我才十岁,吓得躲在我妈身后瑟瑟发抖。我妈听了也无可奈何,只得先答应,以后再作打算。因为那时我妈已经生病了,如果再逃难下去,可能会死在逃难途中,担心她死后,我无人照料,也是在劫难逃,所以答应了他。岂料那个男人当晚就要和我好同房,我妈告诉他自己病得不轻暂时不能同房,等病好了就选个日子成婚。那个男人看到我妈确实是一副病兮兮的样子就答应了。然后他每天上山采药,偶尔打两只野兔回来,给我娘补补身体,我妈经常偷偷留给我吃,有一天被他发现了,把我妈大骂了一顿,但从此有肉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有得吃,他那个孩子也懂事,知道疼我,经常把他那份给我,他爸也不怪他,可能觉得是自己儿子疼老婆,理所当然的。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我们可能还算幸运。只是有一天那个男人给我妈熬了草药喝了,半夜里我妈痛得四下翻滚,不到半个小时就去世了。那个男的翻开药渣仔细看了看,发现草药里有一棵断肠草,害死了我妈。他心里也很愧疚,看着可怜巴巴的我默不作声。我当时抱着我妈也哭昏了过去。天刚亮,那个男人趁我未醒,就把我妈背到一个山坳上,挖了一个坑,用草席裏了我妈的尸体埋了。我醒后拼命爬上那个山坳,用双手刨土,想把我妈刨出来。那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也跟着我上来了,看到我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哭了,一把拉过我,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不停的给我擦着眼泪。我拼命挣扎,但我一个十来岁的虚若如柳的小女孩,哪里有一个十四五岁整天在山里奔跑的男孩的力气大,任凭我怎么拼命,也挣不脱他的手臂。等我精疲力尽无力挣扎时,那个男孩望着我的眼睛说:小妹妹,你妈虽然死了,你还有我,我以后养着你。就这么一句话,我放弃了挣扎,也不刨土了,跟着他下了山。可是更不幸的是,十天后,那个承诺养我的男孩子,从山下背柴下来时,遇到倾盆大雨,回家时就发起了高烧,在那山沟沟里,没有医生没有医院,当时又下着大雨,一时半会找不到退烧药,第二天早上脚一伸就死了。记得当时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东南西北。从此,家里只有我和那个男人。但是人活着就要吃饭。那个男人不想养我,就骗我说山城里有他的一个妹妹,家中不算贫穷,但没有子嗣,我一个大男人,不好带你在身边,你就去给我妹妹做女儿吧,以后我每过一个月就来看你一次。当时我信以为真,就跟他来到了山城。谁知道他把我带到这里,拿了一笔钱就跑了,再也没有见过他来。那时我哭昏了过去。好在我当时还小,没有让我接客。鸨母看我俊秀就养着我,但从来不让我出门。等我长大十六岁,我出落得如花似玉,就强迫我破了瓜,直到现在,年纪大了,我还过着囚徒般的生活,想把自己的存款给鸨母,从良去了,因为我长得漂亮,还有很多回头客,所以鸨母不同意。另外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到哪里去,所以整日就是发呆。”

      易飞霞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她心里不但痛,还存有疑惑,因为嫂子乔玉花和自己聊天时提及她母亲和外婆逃难时还有一个姨妈和表妹,现在这个顺娘会不会就是乔玉花从未谋面的表姨呢?正在疑惑时,贾合叫了起来:“飞霞,我们走啰。”

    易飞霞又安慰了顺娘几句,说还会来看她的,就走向了贾合,就此和鸨母别过。鸨母笑脸相送到大门口时说道:“贾妹妹反正你没娘家,这里就是你娘家,要经常来玩哦。常来常往,开开心心。”贾合点头。

      易飞霞走得很快,贾合差点追不上了,喊道:“飞霞,慢点慢点。”她哪里知道易飞霞听了顺娘的倾诉,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中。待到了岔路口时,贾合要留易飞霞去家中吃中饭,易飞霞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急奔而去很快就到了万丽鞋店,告诉婆婆有急事需马上回娘家,万宝丽从来没有见过易飞霞这么慌张世,以为出大事了,也急了,任她又急奔而去!

      易飞霞冲到易府时,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在父母书房里找到了老妈许梅英。许梅英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心说:“傻闺女,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慌慌张张。”易飞霞气喘吁吁的说道:“妈,有…有事,有…事,有…意想不到的事!”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