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离开上海,回到了家乡的小城。
我的工作不必非去公司不可,加上上下班地铁通勤的酷刑,上海连续四个月下雨。父母一直希望我能和他们在一起,我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凡此种种,促使我做了离开的决定。
我家住在小城的边缘地带,一个城郊结合的地方。打开窗就能面对大自然,这是我理想的办公场所。我的窗外是一片白桦林,燕子,喜鹊在树顶上筑了漂亮的巢,站在窗边,就可以听见鸟雀们聊天,配合风声虫鸣,像是一场热闹的音乐盛宴。我常常在安静的午后立在窗前听很久,沉迷在与自然的交流之中。窗外更远一点的地方,是油菜与水田相间,时有白鹤飞过。油菜花开的时候,一片片明亮的黄点缀在绿意之中。油菜花谢了,从窗口望去,就是一整片深浅不一的绿。更远处,红瓦白墙的房子掩映其中。
清晨,太阳从远处的山上升起,慢慢移动到我的窗前,温度也随之升高。我能根据太阳的移动和温度来判断时间。
下午,明亮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打在书架和地板上,呈现出一片片橘黄色的几何形状。时有小鸟停在窗上,好奇地像里张望。看到人来,又扑腾着翅膀迅速飞走。给房间增添了美和活力。
傍晚,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一片片的橙色晚霞。一轮圆圆的大太阳缓缓地沉到地下,通常就那么几分钟时间,必须快速按下快门。我通过照相机的镜头看到的太阳是正圆形的。脑海中慢慢勾勒出“长河落日圆”的情景,竟然不必出塞,只是站在家中的窗前,就可以看见。
夜幕降临,田野、树林、远山都笼罩在沉静的蓝色中,银色的月光下。月亮是什么味道呢?我想大概是甜的吧?不然月光为何如此温柔,月饼为什么是甜的呢?鸟雀们安静下来了,青蛙,虫子们又开始叫起来了。它们可真活跃呀,在这夜色之中,它们尽情的吟唱,是为了在黑暗中给自己壮胆?还是在和朋友们交流?或是为了释放白天在阴暗处的憋闷呢?动物里面也有音乐家吧?
我尤其喜欢下雨的时候,听雨声打在植物上和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声响。那些时刻,忽然内心宁静,对生活充满耐心。对我而言,只要能安静地读书,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就是莫大的幸福。我几乎没有社交的需求,对人事琐碎唯恐避之不及。我与这个世界最用心的连接,大概就是与自然的连接。在大自然中呆上一整天,一整年都不觉得烦。并且保证每天都有新的发现,新的灵感,新的创造。
无论心情如何烦闷,只要接近大自然,就感到全部的身心都被激活。感受到快乐,一种自然所赋予的信念,以及无限活力。大自然总是让我感受到人间值得。
只是有一天,在政府的门口贴了一张公告,说是出于城市化需要,打造更优美有序的城市环境,我家附近的这一片私人住宅都要被拆了,一栋栋高层学区房将拔地而起。而窗外的这片田野,将被改造为市政公园。听到这些消息后,爸妈坐立难安。想到即将搬入那些被他们称为像火柴匣一样的商品楼,妈妈的头顶出现了很多白发。这些房子是他们半世的心血和劳动结晶,凝结着他们的智慧和感情。
不知未来这里是否还会有清风明月,野鹤闲云,日出日落,虫鸣鸟噪… 自然的命运当然不会掌控在我们手里。房子也是。我忽然想到鸟雀们把窝搭在白桦树顶上,妈妈说它们搭的那么牢靠,还设计了屋顶,风吹雨淋都不怕。但是这片白桦林即将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