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过去了,日头逐渐毒辣,眨眼间来到三伏天,阳光热得仿佛要将世界融化。
这段时间里,谢荼一面处理机构事务,一面和李明如谈起了恋爱?
其实,谈恋爱是谢荼单方面认为的。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做尽了情侣间会做的一切事。
早上,李明如会在睁眼后给他一个早安吻,然后说,“早安,阿荼。”
中午,有时间会和他一起吃午饭,然后彼此闲聊一会儿。
下午,李明如再忙也会在六点前赶回来。然后和他一起准备晚餐。晚饭后,两人一起洗碗,像极了热恋中腻歪的情侣。
夜幕遮掩下,谢荼开始学会迎合李明如了。他会在李明如克制到极点时,轻轻含住他的耳垂,哑着声调近乎气音,“我喜欢你,好喜欢你。”谢荼不知道自己这样对不对,可是他太想靠近李明如了,李明如对他而言就像将饿死之人面前的毒药,喝下会死,还是义无反顾饮下了。
然后看着自己身上的人愣了一下,接着就是更加疯狂的沉浮。
在这平淡的日子里,谢荼觉得他可以这样和李明如过一辈子。
李明如深情专注的眼神,对自己习惯爱好的了如指掌……都让谢荼沉溺,以至于他差点忘了,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如果可以,谢荼不想清醒,不想面对。就像当初他为了忘记母亲惨死的回忆而改变自己的记忆。
谢荼想逃避那段回忆,可是梦境不放过它,让他重新想起。
这次现实也同样不放过他,把他的心再次撕扯得鲜血淋漓。
他和李明如在一起多久,吴文就跟踪拍摄了他们多久。在谢荼生日那天,把谢荼和李明如的亲密照发布到网上。
如果只是亲密照就好了,如果李明如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就好了,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就好了,如果……这场梦不会醒来就好了。
李明如是当地知名企业首席执行官,一直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吴文把照片发到网上只是想让谢荼能够清醒,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这样就能回头看他了。
可是他不知道,谢荼一直都是清醒的,他怀着罪恶享受着李明如最纯粹的爱情。
这场绯闻没有叫醒本就装睡的人,但是却惊醒了那个沉溺在自己世界的人——李明如。
铺天盖地的新闻,加上李明如身份特殊,社会上一片争议。而网络上如此火热讨论在迟了一天后还是传到了李明如的耳朵里。
李明如看见光影屏幕上的新闻愣了很久很久,久到天从白到黑,一动不动,就像雕像一般。
在墙上指针转到十二时,李明如终于动了。太久不动,让他站起瞬间一阵眩晕,等眩晕感过去,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犹如行尸走肉。
楼下的保安看见老板走后才赶忙关门回家去了。“老板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听吴秘书说都没出办公室。呼,还好现在回家了。”
回到家,一片漆黑。以前在家等他的人不在客厅,李明如似有所感径直往房间走去。
谢荼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望向窗外的月亮,“我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的晚上,月光也和今天一样,皎洁、明亮。”谢荼转过身面向李明如,“冰冷。”
李明如发现谢荼的眼睛变得冷漠了,和当初第一天见他时一样,“你不是他。”
“我不是,我是谢荼。”
“你……”
“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他!”李明如眼眶发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声音是压抑到极点后的嘶哑。
“这是你在Ar发布的替身任务,”谢荼把任务书递给他。“你要我们还给你一个爱人。”
慌乱翻着手中的任务书,“可是上面说,是还给我,不是丢给我一个替身啊!”李明如自身世界崩塌,他急于为自己脑海中的爱人找到理由存在这个世界。“我以为,我以为我的阿荼能够回来的!”
李明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话语句句如刀刺入谢荼身体,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谢荼声音终究是泄露了丝缕颤抖,“丢给你一个替身?我是垃圾吗?李明如?你看看我,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感情冲破理智的枷锁,又被理智重新镇压。谢荼感觉自己的神经被分成两半,一半叫嚣着沉沦,一面冷静告诫自己要理智,要做正确的事。
耳坠再次亮起,“任务者100809,任务进度零。”
呵,真是一个烂透的人间啊。
谢荼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指刺入掌心,血一滴一滴滴到雪白的地板上。
声音冷静下来,扶起李明如,“你听我说,克隆技术并不完善,Ar机构也没办法完全保证克隆出完整个体。Ar历史上成功的只有一例。况且,李荼的样本,”他扶着李明如的脸,盯着他的眼睛,“我就是李荼克隆的原体,那成功的一例就是我和李荼。”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谢荼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可他还是努力张嘴,“李荼是我的克隆体。在生物学上,谢荼就是李荼,李荼就是谢荼。”
他是在父亲实验室找到的实验记录,他的亲生父亲为了复活母亲,投身于克隆技术的研究。在最后关头,还差一例活体样本。
他父亲本来是想用自己做实验的。可是,实验成功几率极低,他若失败就没有人能复活他的挚爱了。况且,有血缘关系成功几率更大。
于是,因为爱人去世而疯狂的一个父亲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实验。
实验很成功,谢惜看见培养舱里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脸上是近乎疯魔的狂喜,“成功了,我成功了!”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克隆体的身体出现问题。因为技术不够成熟,克隆体身体内部基因并不完整,很难活过十八岁。这意味着如果以同样技术复活夏母,会有同样的问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生理年龄五岁的谢荼和他的克隆体零号被谢惜关在培养仓里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零号基因序列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而谢荼因为长久处于休眠状态导致部分记忆缺失。
打破谢惜计划的是误闯进实验室的李明如,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年仅九岁的男孩。
李明如追着自己的无人机来到了实验室,而实验室的门因为谢惜想到新的方法急于求证而没有关闭。
小明如就这样进去了,走进了他一生劫的源头。
他看见培养舱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
左边一个小男孩睁开了眼,直直望进李明如的眼。“你是……谁?”太久没说话了,他开口很困难。
“我叫李明如,今年九岁了。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面啊?你好好看啊!”
“谢……荼,我……”谢荼太虚弱了,谢字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荼?什么荼?你叫什么,你说大点我听不见。”李明如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脚步声,他只好躲进桌子下。
谢惜回来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他像一只落汤鸡般走了进来。
“阿荼,爸爸对不起你。”他试过新的办法了,依然不行。而在实验失败后,他太累,睡着了,谢惜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的妻子。她站在阳光下,怀里抱着他们的儿子,笑得灿烂,“阿惜,这是我们的儿子,小小的好可爱。我以后一定一定会用尽全力爱他的。”
他醒了,泪流满面。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因为爱,让他一念疯魔;因为爱,也让他一瞬醒悟。
“爸爸伤害了你,对不起。”
谢惜把谢荼从培养舱里抱了出来,放进里间休息室。出来看向零号,眉头紧紧皱着,他该怎么办?
躲在桌子里的李明如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听见一个大叔在呢喃着什么对不起。小孩子待了一会儿就没耐心想爬出来了。
等他一钻出来刚好和皱着眉头的谢惜撞上,“啊!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对不起!”小李明如九十度鞠躬。
看着刚从培养舱里抱出的零号,又看向李明如。这个孩子他认识,本地著名企业家的独子,谢惜想,是他的儿子啊。
一个大胆的想法,“小朋友,这个小朋友也是和你一样自己闯进来的。我不认识他,你把他带走我就不怪你了,好吗?”
李明如刚才见到小男孩就心生欢喜,现在能把他带回去当然开心,“好啊,不过,他怎么睡着了啊?”
“他太困了,你能把他背回去吗?”
“当然,我力气很大的。我可以把他背回家,然后让我爸爸把他送回家的。”小小的孩子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
“好,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命运齿轮在这一刻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