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业(九)
吃过饭陈清水把姓张的叫到屋里。姓张的一进屋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然后客气地递给陈清水一支。陈清水摆摆手说:“放回去吧,这里没有人抽你的烟。说吧,今天来有什么事?”
姓张的笑笑说:“也没什么大事,是想来找陈镇长说说话。哎,你就是陈镇长吧?”
“是的,我就是。”陈清水说。
姓张的听后瞪大了眼,吃惊地望着陈清水,好一会儿才说:“哎呀,我以为该是一位有了岁数的人,不料想陈镇长这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吧?”
“对!二十整!”李猴子插话说。
“哎呀,大有可为,大有可为!那么年轻,前途无量呀!”
陈清水严肃地说:“闲话少说,谈正事吧。你姓张吧?我见过你,你的名字在滨湖镇很响亮。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吧,用不着拐弯抹角。”
张螃蟹也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说实话,我今天来是负荆请罪的。吃早饭时我听到伙计们说起今天早上的事。真对不起,是我疏于管教,他们得罪了工作队的人,我在这里代他们向各位领导赔罪了。那大个是个大老粗,不会说话,愣头青一个,我一直就不喜欢他。陈镇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太在意这事,责任都在我。今天的事我听后也很生气,我已经把那大个子撵走了,再不用他。”
陈清水说:“用不用他是你的事,我们不管。我要问你,渔民为啥都要把鱼卖给你,不能卖给别人呢?是谁做的这个规定?据说渔民们是不敢私自把鱼卖给别人的,必须卖给你,是吧?这是为什么?这是谁给你的特权?”
姓张的听了陈清水的问话一下拉长了脸,他挠着头皮皮笑肉不笑地说:“没谁给我特权,是我自己的主张。是这样,我不是有个大型养貂场嘛,每天需要大量的鱼虾,我如果不作这样的规定我的货就会跟不上呀!还有,我是好赖鱼虾都要,这样渔民省心,不用操心卖鱼的事了,我也省心,一举两得。”
“呦,这么说你还是在行好呢!不过我听说的不是那么回事。我听说渔民也想把鱼卖给别人,但不敢,只能卖给你,否则只要被你的人发现非打即骂,还要没收渔船渔具,有这么回事吗?还有,买鱼的也必须买你家鱼行的鱼,渔船上的鱼不许人随便卖,也不许人随便买,对吧?再则,鱼价你家规定,说多少是多少,不许还价。你是贱买贵卖。这些你又作何解释?”
“这样不乱套,有人管理便有规矩。”姓张的说。
“规矩?是谁给你的权力立的这规矩?”陈清水提高嗓门问,“是原来的国民党,还是现在的共产党?还是你自己?”
张螃蟹不再说话,他低下头去,他此刻明白了,眼前这位年轻人不好对付,今天自己这个大螃蟹要变成小虾米了,好日子到头了。 张螃蟹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服软,快快低头认罪。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看陈清水,然后装出一副悔罪的样子说:“陈镇长,都是我的错,罪过罪过。从今以后我就不再强迫渔民把鱼卖给我了,随便他们自己出售。我把鱼行也关掉,不再对外做生意。鱼价贵贱我也不再插手,随便人们买卖。”
陈清水说:“你早该这样做,这样做还会减轻你的罪过。你要明白,你的行为不是错不错那么简单,你这是霸道行径,是在犯罪。你今天悔罪表态了,还算明智,将来对你的制裁还会轻一点。话说回来,你今天不表态我们也决定马上查封你的鱼行,还有你的码头,收回公有,然后在那里建立一个自由市场,让老百姓自由买卖,政府只派人前去维持秩序,负责治安管理。”陈清水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张螃蟹,接着说,“你今天可以回去了,你的事等几天再说。还有,把你带来的东西全部拿走,一件不留。我们共产党人不接受你那一套!”
小赵听了陈清水的话赶紧把姓张的两个包裹提过来交到他手里。张螃蟹一脸无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十分不自然,他说:“我既然拿来了,你们还是留下吧,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只是几斤茶叶几瓶老酒而已。拿这些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借此好说话,好向政府认罪。这些东西我就不再拿回去了,如果拿回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陈清水说:“那有什么?你的东西你拿走,应该的。我们不缺这些东西,快拿走,别再废话。记住,我们共产党永远不吃你这一套,歪点子就不要再想了!”
张螃蟹拿着东西悻悻地离开周家大院,他一路走一路思考今后的对策。他心想,你们共产党不吃软的,那我今后就来硬的。现在湖里还有我的几十名弟兄,他们出入芦苇荡,神出鬼没,今后你姓陈的日子不会好过。还有,我关掉了鱼行,我还有上千亩苇塘、藕地,湖里还有跑生意的十几条货船,我的日子还照样风风光光,我姓张的还会吃香的喝辣的。
张螃蟹不相信他会跌跤,他横行霸道惯了,他的认罪是做的表面文章,也是他的缓兵之计,是暂时给工作队灭火。他内心依然想着如何与共产党较量。
张螃蟹回到家中,当天就派了一个心腹化装成渔民摇着小船进入芦苇荡去找自己的兄弟商议今后如何联手对付共产党。他这个兄弟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个营长。这个营长是解放军解放滨湖镇时部队被打败逃到湖里的,他手下有接近两个排的残兵败将。目前他在湖里做着土匪勾当,他勾结湖里的大马仔靠打劫渔民和过往商船维持生计,他等待时机,奢望有朝一日国民党再打回来,他又可东山再起。
张螃蟹的这个义兄叫孙连成,三十多岁,矮胖身材。他带领六七十人来到微山湖芦苇荡藏身接近半年光景了。他初始还走正道,靠捕鱼和采收菱藕等维持生活,后来结识了湖里的大马仔继而转向抢劫,他们上岸架户,在湖里袭扰渔船或过往商船,作恶多端。他们这伙土匪搅得南泗湖、南阳湖及周边老百姓人心惶惶,寝食不安。白天渔民捕鱼提心吊胆,晚上陆上居民夜不安寐,民怨沸腾。湖西地方政府也曾对这伙匪徒进行过打击,他们也一度有所收敛,可终因斩草没有除根,所以这伙强盗又开始兴风作浪,再加他们又与陆地上的恶霸有勾连,相互利用,行为又开始异常猖獗。
这次孙连成接到张螃蟹的邀请起初还有些犹豫,后来考虑到自身的利益,觉得如果不帮张螃蟹,一旦他倒了,自己就断了财路。渔民们再不用把鱼卖给张螃蟹,张螃蟹也就不再付给自己操心费;二是抢来的芦苇也没了买主,损失更大,如果再找新买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目前共产党掌握了政权,新买主一定要打听货物的来路,一旦露了马脚,那就是灭顶之灾。如果答应了张螃蟹的邀请,那就是明目张胆地与共产党为敌,也不亚于以卵击石,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孙连成举棋不定之时,送信人的一番话给了他很大触动,他觉得可以这么做。(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