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家的进村的那个凌晨,我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我同往常一样,正小跑着赶去学校。我刚上初一,学校在离家约3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庄。我的那辆自行车又坏了,我还没敢跟父亲说。他修车的技术委实不咋地,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车子太老朽,七拼八凑起来的零配件互相不配合。但父亲从不这样认为,他骂骂咧咧,愤怒而无奈的表情让我觉得我是个十足的败家玩意儿。
我渐渐地死了骑自行车上学这条心,每天穿梭在学校和家之间三个来回,脚步越来越快:5:30起床,8:00放学;9:30上课,12:30放学;14:00上课,20:00放学,路上来回一个小时。早晨在家的半个小时,我要把猪圈里的黑母猪喂好,中午的半个小时我要把弟弟的衣服洗好;来不及吃饭的话,书包里揣个馒头,一边就着路上的风景一边吃......晚上放学便没有这么惬意了,乡村的人们睡得早,熄了灯,路上伸手不见五指,我凭着记忆大概知道哪个路口有一棵被风刮倒的树,哪个墙边新垛了一堆柴火,哪家院门口躺着一条爱咬人的狗...... 它们都不怀好意,我得避开它们。当然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早一步拐了个路口,掉进汪塘,扯破了裤子;雨天和迎面跑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鼻子流了一路的血.....
两个弟弟没人带,我9岁才读一年级。照父亲的意思,女孩子识几个字,出门打工不会跑错厕所,会写家信报个平安就可以了。偏偏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小学毕业考试竟是镇上六所学校的第一名。老师们不愿意浪费了一棵读书的苗子,轮番着来家里劝说父亲,奉承话说了几箩筐:父亲基因好,父亲教得好,父亲有远见,父亲有担当,我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父亲那样。父亲极爱面子,架不住这番推,勉强同意了我继续读初中。
上学是件多么愉悦的的事啊,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再不用背上背着小弟弟,左手牵着大弟弟;再不用割猪草,铲牛粪;再不用挖土,种地;再不用拾柴火,烧锅、做饭;再不用一直面对父亲阴郁的脸;再不用听母亲无休无止的责骂.....我端坐在教室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太阳晒不到,老师是那么和蔼,同学是那么可爱,我心里直冒幸福的小浪花,梦里一次次笑出声来。 当然,一想到寒假要放一个月,暑假要放两个月,秋收假要放半个月,麦忙假要放半个月,还有周末,哦,老天,一年中近一半的时间竟然都是假期,我就无限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