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穿过小巷,看见躺在路边乘凉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总不免让我想起你来,那个总在老家大屋中穿梭的瘦削老人。其实若不触景生情,或是身边人刻意提起,我便可以忘却你。毕竟你并不喜欢我,长孙女的身份并没有为我赢过多少宠爱。在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娃心中,这样的冷漠实在让我无法甜甜的叫出一声“爷爷”。
只记得那时候我孤身一人在广州,并未听到你的多少消息。只是埋怨叔伯们实在过分,让父亲拖着病体来回奔波,却往往忽略你其实也是病着的状况。我便安心的以为你其实康健,不过是老人惯有的虚弱罢了。却在一日清晨突然听到爸爸温柔的说一声:爷爷走了。
现在想来,当时的错愕与平静还记忆犹新。也许是还不能接受这个噩耗,并没有多少眼泪,只是很冷静地考虑着回家看你最后一眼,订车票,打电话,漠然地看着有你的世界在我面前抽离。轻微的恍惚让人不知所措,麻木地飘到图书馆,盯着眼前的铅字却久久未曾移动,突然铅字就湿了,大片大片的眼泪纸上晕开。我才发现心口的疼痛像被攥紧了,用力挤压出所有的空气,尖锐的疼痛。我还是害怕丢人,躲到楼梯间里擦拭眼泪。口中溢出的呜咽应该不是我的,不然为什么会那般疼痛与无措。
一路奔波到老家,看见你安静的躺在那里,心里便如猫抓一般,说不出的酸疼。犹记得舍友曾说过:“你似乎与你爷爷不亲,不会哭的。”看着姐姐妹妹们看见你的时候痛哭失声,涩意涌上眼眶,却不知道该如何流出眼眶。也许没错,我和你总是不亲近的。要想起来寥寥无几的记忆便是我对你所有的追忆,却在动笔写下这些文字时不禁潸然泪下。
犹记得幼时一次,我吵着闹着贪着新鲜,非要跟着伯伯回到老家。我和弟弟两个娃儿被放在街口,自己凭着微弱的记忆一路摸索着寻找那座灰白的大屋。当我和弟弟推开大屋门,叫声爷爷时,你是惊讶且欣喜的。你呵斥着姐姐妹妹为我们拿来椅子,招呼我们坐下,便转身离开大屋不知去哪儿了。我和弟弟新鲜的看看这,摸摸那,在高耸的大屋中跑来跑去,却在转身时看见你提着两盒肠粉站在我们面前。乡下的肠粉便是珍馐了,素日里一条鱼渍盐,便可以吃上数日。素日节省的你也许是惊喜于我们两个小毛头的出现,便不远来回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为我们买回肠粉。那时的我们尚不懂背后的温柔,狼吞虎咽地吃完便欢快地玩去了。却忘了你声声叮嘱姐姐们不要让我们一起下河洗衣服,怕我们辛苦。
记忆中的你实在不多,飘忽的记忆回溯往昔,便记起那次父亲患病,身体不适。一日午睡,本就习惯了由父母叫醒,便从未定过闹钟。不料你一睡也误了时间。当时就读的学校管理之森严,现在想想还觉得可怕。我急着让你写下原因,却发现你连自己的名字都笨拙如稚子。世界上最痛的事是看着你的血亲如此无助吧,更何况你是我的爷爷。永远记得那个下午,你微微的无奈与仓皇,与你强忍的抱歉。
那日若非母亲无意提起,不知道你走了一年了。这一年,我不会想你,却总在提起爷爷的时候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