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雪花飘飞时刻,又是一年万物肃静的季节。她姗姗而来,她如约而至。北方的冬天,莽莽大野之上,朔风卷地,草木枯黄,周天寒彻,飞雪降霜,大河冰封,蛰虫盖藏,大自然呈现出一派混混沌沌、苍苍茫茫的景象。这透天彻地、人肤入骨、痛快淋漓的冻,大自然的生命似乎都宣告了周期性的结束,那些或老或死或枯或败或眠或藏的动植物,又开始了新的生命周期的漫长而悄然的复苏。它们枯而不死、退而不败、败而不亡,于大寒大冻大风大雪之中,显示着生命里的最本质最优秀的部分,展现着旷古自然的纯朴和生命原始的律动,以及生命本体在寒冬里的闪光与艰涩,困乏与潇洒。它们单纯而无浮华累身,轻松而不负荷重物,宁静而不事喧哗,在充满着原始意味和蛮荒景象的冬日里,沉着地调整着脚步,期待着生命的新的开始。
北方冬天的大自然,与冻结成了秦晋之好,其母腹中正孕育着新的生命。那蠕动其中的不仅是阴柔之静,也是阳刚之动;不仅是胚胎之状,也是萌动之初;不是直线似的原路退回,而是环状路线上的以退为进,以终点为起点。冻,是生命的养料,是无处不在的造物主,是创造新天地的大英雄。野马般兀立于北方的昆仑山、祁连山、六盘山、长白山,不仅有其横空出世的气魄之大,更有其终年积雪的山峰之奇。它们的生命也照样需要冻的营养来滋补。否则,这些庞大的生命就会因贫“雪’,而元气大伤。我甚至觉得,在北方的冬天里消失的生命,哪怕是一片树叶一枚草叶,都是不可小瞧的。正是千万片树叶的零落人泥,千万枚具有献身精神的草叶的枯黄,才使小草维持了生命,才使整个板结的土地有了万物复苏的希望。落红不是无情物,换作春泥更护花。有舍有得,难得糊涂。为个人,为情感,为未来,顺应,只有顺应才能永恒。那些光秃无叶、枝柯黝黑的树木,虽然表面上毫无生机,但其内部的生命运动却并未止息,尤其是树的根部天天都在板结着的冻土层之下沉着地呼吸,一点一滴地吸吮着大地的“乳汁”,慢慢地积蓄着抵抗寒冷和来年继续生长的力量。就连枝条上的芽鳞也在萌动,它们是一粒粒具有强大生命力的种子,是一排排列队而立、待命出征的战阵。 蝼蚁之命,尚知怜惜,万物之灵岂可作践?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和我谁会变?那“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的刑天,那高山险峻,铁链加身的盗火者;那个时代毁家纾难的民族先贤,透过雄浑壮阔的茫茫雪原,一刹那,我似乎还能倾听到早已逝去的脚步声,也能依稀望见拨云见日的前方。
冬去春来,春去冬来,周而复始,生命不息。去的总会去,来的总会来,打铁身心硬,不负少年头,我要站在雪白的北方大地紧握住命运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