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乡土,那才真正叫做乡土,土地得到充分的利用,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从土地里钻出来,一年四季,那才叫真正有着不同的味道。
家里的老人去世之后,青年人很多都会把家里的土地荒着,泥土供奉着的,永远只剩下杂草。那么多青年人外出打工,房子也空着,从前满是热闹的庭院,也变得荒凉无比,杂草称王称霸。
从小到大,我就是贴着闲不住的爷爷脚边儿长大的一个熊孩子。上山下田去过不少,但还真没怎么做过农活。不过,最喜欢的一个农活,一定还是“捡棉花”。地里的棉花要是收成了,开了口子,爷爷总会挎上自己做的小竹篓子,斜背在肩上,天天忙不停,生怕错过哪一朵棉花炸开的“花期”。
每日每日到了地里,总能瞧见,昨儿才捡完的棉花,今天又是跟枝梢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一样,花白花白一片。这个时候,忙不迭的爷爷,总是叼着烟管,站在地埂上,笑得看不见眼睛。
棉花壳儿有扎人手的四瓣儿尖壳子,但是把棉花从里边抽出来的时候,软软的,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一瞬间,让人从棘手的坚硬过度到极致的柔软。
棉花梗子在成熟了之后,会由茂盛的翠青变成枯硬的黑褐,丛叶落掉之后,像极了老人家干枯粗糙的手臂。
时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嵌着白白软软棉花瓣儿的枯梗子,已经成了被插在鲜花店精致花瓶里,工人们挑选购买的装饰对象,小小的一只得是十几块钱。
这话要是传到了当年大汗淋漓在太阳底下“捡棉花”,一斤棉花只卖一块多钱的爷爷耳朵里,怕是更是笑开花儿了。
想起小学语文课本上,少年闰土在瓜田里插獾子的插画,那是鲁迅故乡的完美写照了。而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在夏日的柔润底下,白白软软的棉花,悄悄儿挣开了裹缚着自己的吉尖壳儿,白白脸儿向着白白月光,这世界,真美好。
爷爷的小竹篓子,还安静地放在家里阁楼上,篾片儿缝里,都是经年的泥土的沉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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