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的“救命稻草”

高楼还没有建起来之前,老曹是村里出了名的多管闲事,谁家的牛丢了,谁家的田被羊糟蹋了,谁家的媳妇生娃要请大夫了,老曹都要管上一管。

有一回村里的大小屁孩们挂着鼻涕,在村头大樟树下看蚂蚁搬家,一个拖着布鞋,虎头虎脑的屁孩头头突然大嚎一声:“咱们来比谁踩死的蚂蚁多!”说完,屁孩们齐刷刷提起腿,啪啪地在地上踩起蚂蚁群来,踩的泥地咚咚作响,不一会儿,樟树下“横尸遍野”。

屁孩们放肆的笑声掺着风吹樟叶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住在村头的老曹问声赶来,看着屁孩们的“杰作”,老曹大声一呵斥:“小兔崽们赶紧给我闪开!”这一声吓,惊的其他小屁孩们一哄而散,可屁孩头头愣是不买账,把头一扭,开始哼唧起来。这回老曹可不爽了,二话不说,解开了腰上那大拇指粗的草绳,一展就是两米多长,三下除五下地把屁孩头头绑在大樟树上,这头头也有头头的模样,硬是不服气,也不向老曹讨饶,把小嘴一撅,又哼唧起来,哪管坐在河边骂骂咧咧的老曹。

七月天,孩童脸。刚才还是万里无云,这回响起了几声闷雷,看样子怕是要下一场大雨了。屁孩头头这心开始悬了起来,他娘跟他说过,这打雷是万万不能在树下耍的,要不然就会被雷公劈得稀巴烂。屁孩头头不怕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但是被雷劈那是生疼生疼的,说不定这小命也难保。

想到这里,屁孩头头竟挣扎着,哇哇得哭叫了起来,呼得一声吹出了鼻涕泡:“你个稻草头!赶紧放了俺!”老曹听见了,起身就是在屁孩头头上啪的一记,说道:“没大没小!打从今起还糟不糟蹋蚂蚁了?!”被这一顿揍的屁孩头头都有点懵圈了,这才连连摇头。

打那以后,村里的娃们都唤老曹“稻草头”,可一个个心里都怕老曹腰间的“捆仙绳”,老曹也不计较,还是平日里的“有事必应”,村民们也习惯找老曹帮忙。

住在村尾的周癞子倒有点看不惯老曹,周癞子想着,这世上哪有老好人呐,人人活着都只为了自个儿呐。

周癞子从前头顶生疮,到处借钱治病,可村民们大眼瞪小眼,说句借不上来就作罢了。现在周癞子的病好了,头顶却秃了一大块,娶不着媳妇,成天记恨着天,记恨着地。他哪里晓得这孽,都是他自己造的,借的一笔笔钱不记着还上,只晓得挥霍,村民暗地里叫他“周赖子”,这回也算遭到报应了。可这老曹,周癞子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了,平日里路上见着,招呼也不愿打。

可人哪斗得过天呐,周癞子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栽”到老曹手里。

那回是一个变脸天,刚在地里除完草的周癞子看着天色不对劲,赶紧扛起锄头往回跑,可没跑几步,这雨就哗哗地下了起来。周癞子心想只要路过了那大池塘旁最是滑人的田埂,后面的路也就放心了。可千般小心也抵不过滑滑的泥,周癞子连人带锄,一脚窜进了大池塘里,这池塘说深不深,可说浅也不浅,淹死一米六三又是个旱鸭子的周癞子是绰绰有余的。抓着带草的泥,周癞子死命不肯松手,大声地喊起了救命,心想这回铁定是完了,这天气哪有路过的村民来救他一把呢,只有第二天被人从池塘里捞起来了。

周癞子正当绝望,就看见大老远系着草绳的壮汉匆匆地向这边赶来,不用说,准是“多管闲事”的老曹闻声赶来了。这泥太滑,老曹也不好下手,要不然自己一跟头栽进去,那明个儿打捞上来的也就有他的份了。老曹解下腰间的草绳,一头扔在周癞子边上,叫他使劲抓牢,一头绕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池塘旁的大柳树干,硬是把周癞子拖上了岸。两人用光了气力,在大柳树下四仰八叉地躺了一会儿,等雨小了,这才回的家。

听说周癞子还生了场大病,三天都没好,想到周癞子没有媳妇照料,老曹拎了篮鸡蛋去看望他,还灌了他两大碗姜汤和盐水,周癞子这才好的利索。

自打那以后,村民们就没再听过周癞子说老曹的闲话,老曹的“救命稻草”仿佛成了整个村头村尾的圣物,屁孩们都看上了老曹的“救命稻草”,学着样地在自己腰间系上一根,可大人们告诉他们,老曹才是那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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