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再也晴朗不起来的镜子
泊进一个再也葱郁不起来的青春
哄睡了哭闹喂饱了饥饿
安顿好叹息调理好呻吟
把脏乱的日子扫出门外
把洗净泪和汗的生活晾在门外
上工的钟声还没敲响麻木的神经
猪羊的口粮和孩子的期待还长在垅头
忆苦思甜和批斗会还没爆发激动的情绪
购粮证还没抬起疲惫的脚步走向希翼
母亲那只栽满茧花朵朵怒放的手
抓起那把年迈缺齿的木梳
开始梳理渐次枯萎的头发
梳理缕缕拒绝奔波的风
梳理粒粒逃避炙晒的尘
我那还没长过桌腿的童年
在母亲膝上长出一双稚嫩的目光
默默祝愿那长着锋利牙齿的木梳
多啃下些秋霜打过的财富
然后企望踮着脚尖和货郎交易梦想
然后炫耀吹响泥哨和伙伴交易满足
然后童年便有了快乐的音符
苦涩的日子和母亲的头发一起脱落
永不脱落的是那阴雨连绵的记忆
操劳在母亲的额头耕起深深岁月的犁沟
忧愁在母亲的双鬓冻结皑皑人生的霜花
泪已流尽两眼只剩下干涸的河床
母亲的头发和衰老的日子日渐稀疏
我超过母亲个头的年龄
早已不再抬起那沉重的索取的目光
那颗酸楚的心也随母亲落发丝丝凋零
默默祈祷着不会断齿的日子
别再梳去一个个逐渐热诚的企翼
我的肩膀不再是稚嫩的枝条
让我挑起风挑起雨挑起一担重负
去打扫母亲没有扫去的失望
去洗甜母亲总也洗不甜的生活
去缝补母亲缝补不圆的梦想
然后去妆点母亲从十八岁开始的梦
然后去浇开母亲从十八岁开始的爱
然后让夕阳绽开火红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