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头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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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前不久看了《驴得水》,一部噎得我这么多天都不知从何说起的电影。它打着“喜剧”的旗号,顶着花里胡哨的海报,讲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悲剧,让每一个去观影的人,都被啪啪打脸。

电影讲述了一个披着荒诞外衣的现实主义故事:民国时期,几个心怀梦想的老师,在老校长的带领下,扎根一个缺水的偏远山村,想通过办好学校来改变当地人的愚昧落后,改造旧中国。因为缺水,他们需要一头驴运水,可是教育部不批这笔经费,于是校长将这头驴虚报为一名叫“吕得水”的老师,用吕得水的工资来养驴。结果教育部派了特派员下来视察吕得水老师的工作,情急之下,他们找了一个铜匠来冒充吕得水,结果为了圆一个谎,不得不一个接一个地撒出更多的谎……

电影的前半段,是明亮的,诙谐的,充满理想主义光辉的。一群怀着梦想的知识分子,想着如何吸引更多学生来学校接受教育,甚至愿意拿出自己的工资去给学生发奖学金。

可是,让人啼笑皆非的驴棚着火事件,五个人各自的反应和最后的结局,已经揭示了人物命运的最终走向。

周铁男是第一个冲上去救火的人,结果扫把着火,自顾不暇;

张一曼见在外面帮不上忙,便直接跳进了驴(huo)棚(keng),火势却越来越大;

裴魁山则不停地从外面,往张一曼身上埋土;

校长最后跳出来说,一切听我指挥,结果驴棚全着了。

孙佳赶着驴车回来的时候,驴棚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她不管不顾地提着好不容易打来的水去救火,却被所有人制止。最后哭喊着,眼睁睁看着驴棚没了,心疼驴得水没有了地方睡,却被说“它只是一头驴,你还真把它当人了啊?”

这不就是整个故事的缩影?驴棚着火,有人引火上身,有人跳入火坑,有人帮倒忙,有人瞎指挥全盘皆输,最后剩下唯一清醒的人,却只能无力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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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不懂电影,说不出电影的拍摄手法,我只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这个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最爱出头的毛头小子周铁男,经历了子弹从脑门擦过的生死一瞬间,变成了怂蛋。

这像极了我们这些本来对世界怀抱着梦想与激情的年轻人,走入社会后,受到各种残酷现实的打压,最终变成了自己曾经最鄙视的怂逼。

曾经以为自己过五关斩六将上了985、211,自己是天之骄子,毕业后开始工作,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那些会装孙子攀关系的人。然后一天天的,自己的菱角磨掉了,学会了在酒桌上谈工作,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不顾一切往上爬。

就好像周铁男认为的:我们现在是斗不过他们的,他们有枪!所以我们要先忍辱负重,等到我们越爬越高,就有对付他们的能力了!

可是等我们越爬越高之后才发现,我们已经成为他们的一员了,不是吗?

成为了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那一类人,还安慰自己,这就是成长,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

真是操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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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裴魁山是个得到负面评价最多的人物,他从一开始,觉得自己理解张一曼,想娶她为妻,对着她说“你真可爱!”到后来张一曼“睡服”了铜匠,他的爱情梦破灭,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对张一曼万般辱骂诋毁。

这像不像某些人,曾经怀抱着对美好爱情的期望,却发现自己的女神轻而易举地被别人给睡了,便开始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

网络上一旦出现某某明星离婚、出轨的新闻,便有无数人跳出来大喊着“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衣着性感、作风豪放的女星微博下面,总充斥着各种侮辱性言论,“容易睡”“骚浪贱”“靠睡上位”……

只要自己被女生拒绝,就会认为对方是因为嫌弃自己没钱,觉得女生都嫌贫爱富。只要遭遇过一次劈腿,就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是贱货,有钱或者JJ大都可以随便睡。

真不知道这些人,心理承受能力是有多差?这世界上,美好的爱情多了去了,有情饮水饱的可爱女子多了去了,就因为你遇到过渣女,你看多了娱乐新闻,你就不相信爱情了?

你心中的世界是怎样的,看到的就是怎样的世界。

说真的,张一曼也就是跟裴魁山约了个炮,体验好像还不怎么美好,然后发现裴魁山动了真情,还郑重其事地给他道了个歉。他对着张一曼的背影大喊着,“我会一直等你的!”好像接下来应该是个浪女回头的爱情喜剧,偏偏张一曼却放荡不羁爱自由,睡了铜匠。

故事到这里,好像是个渣女睡了纯情男子然后无情抛弃他的故事。可是从头到尾,张一曼就明确地表达了两人的炮友身份。你玩儿不起,可以不玩儿,但是不能用老婆的标准来要求你的炮友啊!

至于后来完全裴魁山完全黑化,大夏天穿着皮草,一分不少地要求自己“应得的”钱,抓住一切机会羞辱张一曼,说她连婊子都不如……就因为他的爱情观受到了挑战?

这世界再操蛋,也不是你变坏的理由。

你与这个世界狼狈为奸的样子,真的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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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张一曼是全剧中,被毁灭得最彻底,也让最多人同情的角色。关于她的评价,出现了两级分化。

有人说,她是女性意识超前解放的代表,追求浪漫、自由,她没有对不起谁,她只是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想承担责任,不要对谁负责,因为开心而想睡谁就睡谁。她是美和自由的象征。

也有人说,她就是一个渣女,是一个生性放荡的女人,她以为她的行为没有妨碍到别人,可是她明明害得裴魁山和铜匠都跌入黑暗的深渊。

这个角色,很妙。

一开始出场,觉得这个角色并不漂亮,行为还有点疯疯癫癫。可是随着剧情的发展,尤其是当她哼着歌,把蒜皮抛向天空,好像下了一场樱花雨时,觉得她简直浪漫到了骨子里,她算不上美丽的脸庞,在那一刻散发出迷人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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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放到现在这个年代,甚至再往后走一百年的年代,都不会被融于世人的女性角色(我说的是中国)。她的性意识太超前,只想着自己开心就好,她可以因为觉得跟裴魁山好玩就跟他睡,也可以因为铜匠屌大就跟铜匠睡,她不想结婚,不想被人约束。

可是,她勇敢,当铜匠老婆来打人的时候,她为了大家站了出来;当铜匠要求扇她耳光的时候,她自己一巴掌比一巴掌狠地扇在自己脸上。

她善良,当校长说要给学生发奖学金的时候,她马上站出来愿意捐出自己的工资。

她聪明,一句“Goodbye”试出了特派员根本不懂英语。

她浪漫,在蒜皮营造出的樱花雨中歌唱,在操场随着留声机的歌声翩翩起舞,她剪下一小撮头发送给铜匠。

她就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我们,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自在地活着。最终,却被一步步毁灭,被两个曾经对她动过心的男人羞辱,被最尊敬的校长剪了赖利头,被活活逼疯,最后以一声枪响结束。

而我们呢?理想主义的我们,可能早早地就被“纠正”过来了,总有人教育你,怎样做才是对的,怎样做才能在社会上被认可,怎样做才能让周围人满意。

可是,我们对自己满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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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校长是一个,以最大的恶行去实现自己善意的抱负的人。他就是那个驴棚失火,让大家都听他指挥,最终却导致全盘皆输的人。

他好像,出发点永远都是好的,但却做了一切可恶之事。

为了养驴,他向上面虚报了吕得水;特派员下来视察,其他老师说要直接承认,他却要找人假扮吕得水;铜匠不配合,张一曼说要“睡服”他,校长默认了;铜匠老婆找上门来,他又怕影响到特派员的视察,推出了张一曼让她代大家受过;辱骂张一曼的是裴魁山,亲自动手给张一曼剪头发的,却是校长;女儿孙佳要对着美国人说出真相时,他不惜下跪胁迫,让女儿说了假话,最终被迫跟铜匠举行婚礼……

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口口声声为了大局,为了学校,他总觉得妥协一点就好,小事忍忍过去就好,只要方向是对的,目的是好的。

可是,这样真的对吗?目的崇高就可以不管过程的龃龉吗?他认为正确的方向,就真的正确吗?理想,真的能靠着谎言、欺骗、妥协来实现吗?

他像不像那些口口声声要实现伟大抱负,却行事卑鄙的小人?好像自己的每一步,都是逼不得已,都是形势所迫,都是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殊不知自己早已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成了一个伪君子。

这样的人,往往最可恶。因为你无法一眼分辨,他是个恶人,还以为他德高望重,一切听他指挥,一步步落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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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铜匠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教育,连跟老婆上床都只会一种姿势的“老实人”。这个老实人,因为校长的“有教无类”,又被张一曼“睡服”后无情抛弃,彻底变得疯狂。

他的前半生,跟自己的丑老婆,过着简单的小日子,不识字,只知道温饱,没睡过别的女人,不知道亲嘴的滋味。

但他就是个渣男啊!见识过了张一曼这样的“妖艳贱货”,还是个老师,就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她,导致老婆找上门来。这不就是渣男被小三勾引,原配上门打人的故事?

大家就因为铜匠老婆长得丑,行为可笑,所以就把她当成一个笑话么?她明明才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被丑化的形象,不就代表了千千万万老公出轨的“黄脸婆”?

张一曼痛骂铜匠,希望他回去跟老婆继续过日子。他却受到了刺激,找到机会便要疯狂报复,为了做更“高等”的人,抛弃结发妻子,做着要去美国的美梦。

现实生活中,是不是也有无数这样的人?从自己的小山村小县城走出来,见到了这个花花世界,便毫不犹豫地想要抛弃自己原来的生活,抛弃自己的妻儿、父母,拼尽全力要在大城市立足。曾经落魄时娶的老婆,在见过更美的女人后便如弃敝履。

还美名其曰,我们现在阶层不一样了,我们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我已经见过更美更大的世界了。

你追求进步没有错,但你就该抛弃掉自己难看的过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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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孙佳是全剧中,最天真最勇敢,也最不现实的人。电影给了她一个去延安投奔大哥的结局,但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一个“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美好的生活”的幻想。

驴棚失火,所有人都放弃营救了,她却哭喊着拼命提着水去救。只有她把驴得水当成值得尊重的生命,而在别人眼里,那“只是一头驴”。她是一个从头到尾都喊着要去告发,要去揭露真相的人,却一次次地被阻止,被迫妥协。

每个人都把她当成还没长大的孩子。

是啊!

只有孩子,才分对错;只有孩子,才明辨是非;只有孩子,才会一次次地被“大人”教育要认清现实!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把“天真”当成了一个嘲笑别人不够现实的贬义词?小孩的天真让人觉得可爱,成人的天真却让人觉得愚蠢。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那滚落一地的彩色弹球,是不是我们那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的对世界的美好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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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是那头驴,拉了再多的水,也只有被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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