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这是朱自清写的《背影》中的片段。
中学时读到这段内容,眼中浮现的是个胖子穿过铁道爬月台的滑稽场面,心里就觉得好笑,压根就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流泪。现在重读这段,那股共鸣的情绪压抑不住地冲上心头,再冲向眼中,最终以泪花的形式涌泄而出。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常年在外,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互动交流很少,父亲对我的关心更多是默默地关注着我。当我有什么需求的时候,父亲一般也能满足。那时我的需求也很简单,主要是买书跟集邮两样。有一次父亲在外地出差,回来时带来一套《西游记》的邮票给我,把我高兴坏了。因为这套邮票,我在我们班上那几个爱集邮的同学面前还嘚瑟了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高中毕业后我就离开了家乡,大学毕业后到了深圳开始工作。深圳离家乡的距离虽然只是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但毕竟是两个城市了。工作后每次回家逗留的时间都不长,跟父亲也没有更多的交流,更多的是简单的寒暄,在这种简单甚至带着客套式的交流中其实是在压抑着彼此的关心。这或许是很多中国式的父子关系所呈现出来的外在状态吧,父子间在独处时场面通常都会比较沉闷。
去年体检时检查出头部长了个垂体瘤,医生建议要做手术,否则肿瘤再长大点就会严重影响到视力。知道需要手术后,我就开始通过朋友联系这方面的医学专家,自己也在网上了解垂体瘤是怎样的一种病,做手术有什么风险没有。通过一轮的恶补,我对我的病情有了比较具体的了解,在这过程中也选好了医院跟手术医生。
安排好手术的事情后,我才跟我父母说了我的情况。父母知道这些后都很担忧,在我的解说下才稍微放心了些。手术前我是充满着乐观的,直到被抬上手术台进入手术室那一刻,我才感到一丝慌张跟恐惧,但随着麻药的发作,我失去了知觉。苏醒时手术已经做完了。我在手术室内待了接近6个小时,父亲、母亲以及我那怀着孕的妻子守候在外面。那几个小时,是父亲在安抚着母亲和我妻子那焦灼不安的心,父亲的坚强给了她们最大的支撑。其实父亲的内心何尝不是充满着焦虑,只是不敢表露罢了。
手术很成功,但需要术后住院治疗及观察十天。只有真正经历过大手术的人才能体会到病人的那种无力感跟虚弱感,这时你才会感觉到健康的无比重要。住院那几天,晚上都是父亲在陪护着我。前三天,我下病床都需要人搀扶才行。在父亲面前,我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需要他的种种帮助。我们之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父子之间的温情在我们之间来回传递着。我们共同回忆起我小时候的点滴事情。此时父亲卸下了他的威严,给了我最大的宽容,听我对他的吐槽抱怨。父亲还跟我分享着他幼时、年青时的过往经历。了解得越多父亲的往事,父亲在我的形象愈发的丰满。
父爱如山,静默不语,却爱得深沉。这或许时我们中国大多父亲对子女爱的方式,含蓄的爱缺乏流露。只有在一些事件面前,子女才能感受到父亲那种厚重的爱。
祸福相依,在伤病中,我与父亲的那种内在关系得到了加强。现在我跟父亲的关系明显比以前亲密了很多,父子之间的对话更能聊到一块了。一场病,让我重拾了父爱感觉。
后天就是父亲节了,祝所有父亲们天天开乐、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