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在城里的大钟敲响时才把头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透出来, 办公室只剩它和助理.助理正站在玻璃墙边, 看着远处天空的.顺着助理的视线, 火烧云弥漫了西方的天空, 给初夏的傍晚增添正散发热量的美丽.
助理在火烧云的氛围下,有一种青春和童趣混合的味道.那是怎样一种味道呢?康想了想, 大概是回忆的味道, 无法再次触碰的味道.
助理恬静的脸庞在夕阳的映照下像一副17世纪的油画, 是一种凝固的美.时间似乎在这个城市停下脚步, 一切都没有了后续, 世界从不可知的过去开始, 终于抵达这一刻, 来到目的地.
停下去, 一切修成正果.
悄悄地, 康披上外衣, 离开了办公室.踏进夕阳里, 走向火烧云的方向.
小小的城被火烧云填满, 走在路上, 康假设着一切都在夕阳里静止.行道树上轻微的蝉鸣, 天桥上逗留的中学生, 甚至主道上缓缓的公交车, 康把一切都想象成一副副油画.于是他也可以一样, 悄无声息的静止下去.空气似乎被火烧云充满,变得凝滞, 每踏出一步就像有波浪一般在脚边扩散, 带动整个金色的画面荡漾.
一栋不大的房子, 外面用树篱围了一个小院子.红色屋顶和白色的墙面, 在夕阳下变得宁静.
康从凝固的世界中退出来, 扭动门锁, 进入了自己的家.
一双白色的女士凉鞋静静待在玄关处蓝色的地毯上, 和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鞋搭配在一起, 给康一种平静的感觉.透过玄关, 康看向客厅.
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用手肘拖住额头, 趴在木桌上, 肩胛处隐约看见深色的吊带, 赤裸双足吊在空中.
"咖啡还是茶?"康转身想厨房走去, "今天有个客户来公司谈事情, 耽搁了点时间"
客厅没有回应.
"其实昨天就该和你道别了"厨房传来一阵杯子和水的声音.
"喝点吧, 以后估计不长有了"康把咖啡放到了桌子上, "你没出声, 还是给你泡咖啡了, 糖已经加了"
"嗯"女人坐直了身体, "本来没打算哭, 只是优点伤感"
"嗯, 我明白"康抿了一口茶, 有点烫.
"其实还是喜欢你的, 如果能不变就好了"
"那不变不就可以了!"康语气有点激动.
"可是不变不行, 我们积累的还不够"女人捋了捋耳旁散乱的头发.
康没有接话, 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微烫的茶.
"东西我都收拾了, 已经放在卧室的纸箱里.还要你帮我找快递寄一下, 地址填我爸妈家就行"
"嗯"康向卧室的方向望了望, 门半掩着, 从这个角度看不见纸箱子.
"这个地方住了快三年了"康环顾了下房子.
"现在觉得时间过得还挺快的.相关文件已经签好了, 后面快递过来."
"机票定了吗?"
"已经订好了, 后天一早, 我还的回爸妈家一趟."
"你说..."女人停顿了下, 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我们有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可能吧, 李律师处理的很专业, 我们没有什么还有牵扯的东西了"
"嗯, 照片我也处理了".
房间陷入了沉默, 透在窗台上阳光渐渐变弱.
"差不多该走了"女人起身, 从卧室提出一个布包.
"我送送你"康跟了上去, 打开了玄关的门.
"好"女人穿上了凉鞋.
"就到这里吧, 剩下的路我一个人走走"越过树篱的小门.
"嗯"康点了点头, 看着女人转身, 越走越远.
回到客厅, 从茶几上康看到了处理过的照片簿.合影的照片已经被小心的剪开, 只剩下自己.
大学毕业时一个人穿着学士服, 旅游时一个人做着一个看起来很吃力的动作, 生日时一个人吹着蜡烛.所有事都是一个人完成, 似乎从头到尾真的只有一个人.
康看着窗外的火烧云, 突然想知道她回去的路上有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夕阳, 真的很美, 和她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