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

李白是盛唐文化孕育出来的天才诗人,其非凡的自负和自信,狂傲的独立人格,豪放洒脱的气度,充分体现了盛唐士人的精神风貌。他的诗歌创作充满了发兴无端的澎湃激情和神奇想象,既有气势浩瀚、变幻莫测的壮观奇景,又有标举风神情韵而自然天成的明丽意境。

李白,字太白,祖籍陇西成纪,先世在隋末因罪徙居中亚。他诞生于中亚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的托克马克,五岁时随父迁居四川彰明县的青莲乡,因自号青莲居士。他的家庭可能是个富商,幼年所受的教育,除儒家经籍外,还有六甲和百家等;他的生活情趣和才能也是多样的,他不仅是一个“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的青年作家,同时还是一个“十五游神仙”、“十五好剑术”的少年游侠和羽客,传说他曾家为打抱不平而“手刃数人”。早年的这些生活经历,对李白豪放的性格和诗风的形成有重要影响,同时还造成了他思想的复杂性。

开元十三年,李白二十五岁。他怀着对自己才能和政治前途的高度自信,“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开始了生平第一次大漫游。他先后用三年的时间游历了洞庭、襄汉、庐山、金陵、扬州等地,然后于开元十六年在湖北安陆同高宗时宰相许圉师的孙女结婚定居。此时他以安陆为中心,先后北游洛阳、太元,东游齐鲁,南游安徽、江浙,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这次游历,既有饱览祖国名山大川、交结朋友、开阔胸襟见识的目的,也有扩展声誉影响以求入仕的用意。本着“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宏愿,他没有参加常规的科举考试,而是希望通过朝廷的征辟和地方官的推荐进入仕途。他曾向荆州长史韩朝宗等人上书,但是并没有被举荐。另一方面也希图通过隐居山林以获取声誉。他先同元丹丘隐居嵩山,后又与孔巢父等五人隐逸徂徕山竹溪,号称“竹溪六贤”。企图借此实现其“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政治理想。这段时间,他过着纵情山水、诗酒逍遥的快意生活,创作欲望也空前旺盛,诗歌数量增多,在思想上、艺术上都达到了自成一家的境地,初步形成他感情强烈、想象丰富、形式自由奔放、语言清新活泼的诗歌风格。

天宝元年,因玉真公主的推荐,李白被唐玄宗征召入京。他一到长安,八十余岁高龄的太子宾客贺知章见其气宇轩昂、命格不凡,遂称其为“谪仙人”,经过贺知章的揄扬,李白的名声倾动京师。比及玄宗召见,他受到非常隆重的礼遇。据说玄宗曾“降辇步迎,如见绮、皓,以七宝床赐食,御手调羹以饭之”。但玄宗只是赏识他的词章才华,常让李白陪侍自己的宴会、巡游,把他当作一个点缀太平盛世的文学侍从。所谓供奉翰林,并无任何实际职任,李白渐感自己的政治理想破灭。他那种“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的傲岸姿态遭到权贵们的嫉恨,由于驸马都尉张垍等小人的谗毁,玄宗对李白也由不满到疏远。在度过一段纵酒狂放的生活之后,李白终于意识到“谗惑英主心,恩疏佞臣计。彷徨庭阙下,叹息光阴逝”,乃上述请还,玄宗即命赐金放还。就这样,李白带着“五噫出西京”的沉痛心情离开了长安。“玉不自言如桃李,鱼目笑之卞和耻。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

李白沿黄河东下,来到洛阳。在洛阳,与杜甫相遇,结下了千古传颂的深厚友谊。两人同游梁、宋,在那里又遇高适,怀古登临,纵酒射猎。之后,他在齐州请北海高天师授道箓,再次举行入道仪式。在许氏夫人死后,李白又续娶宗氏于梁园,并以梁园、东鲁为中心北游燕赵,南游广陵,往来于宣城、金陵等地。这个时期,李白从宫廷走到民间,对社会现象也看得更为清楚。他尽管纵酒求仙、放浪形骸,但内心并没有忘怀国事民生,他对权奸得势、良臣被害、政治日益陷入混乱的局面表示深深的忧虑,他甚至预感到一场大动乱难以避免。尽管如此,李白并未失去他的乐观和自信,他相信自己还能“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安史乱起,李白正在庐山,永王李璘奉玄宗普安郡制置诏,出兵东南,经九江,李白以为报国的时机已到,入永王幕,慷慨从军。而此时肃宗李亨已即位灵武,以叛乱罪讨伐李璘。李白也因反叛罪蒙冤入狱,长流夜郎。乾元二年,他在流放途中遇赦放回,流寓南方。上元二年,李白已六十一岁,当他听到李光弼率大军征讨史朝义的消息,即由当涂北上,准备去临淮前线请缨杀敌。行至金陵,因病折回。第二年病死于其族叔当涂县令李阳冰家中,终年六十二岁。李白在遭受冤狱、流放等惨重打击,而且贫病交加的情况下犹念念不忘自己的祖国和人民,还希望再出来为国平叛立功,直到临终仍感叹“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为自己赍志以殁而遗恨不已。

李白的一生是复杂的。作为一个天才诗人,他还兼有游侠、刺客、隐士、道人、策士、酒徒等类人的气质或行径。这和他的思想的复杂性是分不开的。他既有儒家“济苍生,安社稷”的思想,认为“苟无济代心,独善亦何益”,又深受道家影响,崇尚自然,追求自由,蔑视王侯富贵和世俗平庸。为了把这些统一在一起,李白为自己设计了一条“功成、名遂、身退”的特殊生活道路。他仰慕传说中做过小贩、屠夫,80岁在渭水边遇文王,90岁封为起侯,建立了不世功业的吕望;仰慕筑过墙,后来建立伟大功勋的傅说;仰慕隐于高阳酒肆,后来不费一兵一卒就为刘邦取得72座城池的郦食其;仰慕鲁仲连、宁戚、范蠡。而事实上他所面对的现实与他所仰慕的这些带着传奇色彩的人物所处的环境已经完全不同。他的过于理想化的人生设计,在现实人生中当然要不断遭致失败。这使他常常陷于悲愤、不平、失望之中。但由于他始终向往着这样的理想,他又始终保持着自负、自信和豁达、昂扬的精神风貌。他是把盛唐士人的入世进取的精神高度地升华了,带进了一个理想化的境界。

资料来源:

《中国文学史》,袁行霈主编

《中国古代文学史》,马积高,黄钧主编

《中国文学史》,游国恩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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