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竟然还可以再睡一觉,想幸福的再睡一觉,很意外,睡意全无。
枕边湿了,依稀记得,梦见外婆了。梦里我在打电话外婆。外婆依旧问:你是小方还是大方?
我是大方啊,外婆!
大方啊,你再不回来,再也没人陪我打麻将了。
有个表妹和我同名,外婆就叫她小方,叫我大方。我非常喜欢这个名字,落落大方,再也不会有讨厌的男生在屁股后面嘲笑我比男生还短的头发: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头发太短了---
外婆已经走了快八年。
外婆走的前几天,我打电话给她,她还在电话那头问我:大方,什么时候回来陪外婆打回麻将啊!
外婆走的那晚,妈妈在电话里泣不成声:方,外婆走了,你赶紧回来见她一面。
好像也就是现在这时间,天还没亮,我来不及安慰妈妈,挂掉电话开始穿衣服起床,开始订票,没出门就退缩了。宝宝在肚子踢我,怀孕刚刚四个月,这是第三次怀孕,有习惯性流产的我,要辗转两三个车站回娘家,忽然害怕了。老公一个人回了湖北。
我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我想着去煮面条,然后很奇怪,反复很多次,电磁炉一直不通电。我坐在厨房里开始大哭:外婆,对不起,外婆,对不起,大方对不住您------
哭到天亮,我再去按电磁炉,默默的念叨:外婆,如果您肯原谅我,就让我好好煮碗面吧,如果您还是要见我一面,我明早坐车回去。
然后真的就通电了。但是那一天我吃不下任何东西,可是第二天,我也没回去。
外婆的离去,让我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远嫁的悲哀。
我的小时候,所有快乐的回忆都离不开外婆。
外婆家在湖北松滋,那里有高山,高山处下雨有美丽的瀑布,最喜欢雨停了,在瀑布下面的水草上走来走去,水草软软的轻吻脚丫子,偶尔在水汇集的出口会发现鱼。
外婆家院子后面有大枣树,外婆说,大方在,不会漏掉一粒枣。
外婆家会种很多很多番茄,红了外婆就摘了放一个坛子里,坛子里总有吃不完的番茄。
外婆家有一头黄牛,我一个人放过三次,不和外婆一起放过三次哦。一次我看见铁路边有好多青草,发现新大陆似的万分欢喜把牛牵到铁路边,结果火车来时牛儿吓得往山头猛窜,我也吓得稀里哗啦。还有一次,好不容易和同伴在一起,结果公牛在一起喜欢打架,又是我吓得回去找外婆。最后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去偷人家橘子,结果牛儿都不见了,后来吓得不敢回去,几个人在一起哭的天昏地暗,还好是果农乘机教育我们,但是,外婆再也不肯放我出来放牛了。
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和外婆一起在铁路边捡煤渣块。铁路上,经常有运煤的列车驶过掉落煤渣,每天下午牛儿在一头的山坡吃草,我们就提着外婆用柳条编的小篮子,一路捡宝似的捡煤渣。
铁路旁边,往往还有野生的红红的大桃子,奶奶弄根铁丝放在轨道上,火车压过,变成一个扁扁的锋利的小刀,奶奶说野生的桃子毛多,山泉水洗过小孩子吃还是容易生疮,要削皮了吃。
外婆说我是一只土老鼠,一张小嘴一天到晚吃的不停。
外婆还说我是蜜罐子,一张嘴说话准让外婆乐呵得甜滋滋。
可是,我终于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每次梦里的呼唤都那样真切,每次醒来枕边的湿都那样真实。
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不能陪外婆打麻将了。
我终于变成了某人口中的药罐子,里面只有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