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钓春晓明月湖

“晨雾凝变水晶珠,顺杆滴落明月湖,老翁垂钓春晓岸,不求鱼来学姜公”。

北仑春晓明月湖畔,总有三三两两的夜钓人,自午夜坐杆,直到东方发白,才会恋恋不舍收鱼线整渔具,眯眼瞧见塑料桶里屈指可数的几尾小鱼,却是着一脸的满足和轻松。

“人生何必皆当真,半是素雅半是荤,乡野旧照帧帧过,便是人间好禅风”。

风从东方来,樱花落进湖心跳起了回旋舞。花瓣贴着水面淘气地打转,花蕊上的露珠在湖水的褶皱中来回滚动,阳光透过花瓣在水珠中析成七彩斑斓。晨跑少女追着漂移的花舞水流,迎风跑向栈桥的那一边,帆布鞋的踩踏声惊醒水中的精灵,成群的溪哥鱼倏然散开,尾痕曳出的片片水花,接住朵朵樱花,缓缓沉向布满青苔的湖石。

夜鹭从芦苇丛中腾空而起,灰蓝羽翼劈开红晕掠过人群,金属反光照见鸟瞳中的幽绿,远去的啼鸣声扫碎晨雾,唤醒清晨的天空,穿过晨雾划出淡玄色雾痕,将失眠的田螺抖落湖中,在叶鞘处吐出串串珍珠,好一幅春晓水墨图。


“落英随风舞,少女追花影,溪鱼闻声遁,夜鹭破空鸣。”

晨光熹微时,老翁路过渔具店,老板又说起了新路岙水库的鱼很肥美,老翁只是轻轻点头却笑而不答,继续拎着塑料桶晃悠悠回家,心中却默念着独爱明月湖的钓客清闲。

晨雾渐渐散去,湖面浮起金箔色暖光。穿杏色练功服的妇人在亲水平台打太极,云手推转间,惊起的水黾在涟漪上划出八卦阵图;穿着荧光绿运动裤跑步的姑娘,掠过樱花林,惊落的花雨被蓝牙耳机漏出的《蓝色多瑙河》切成三拍子节奏;观景台压腿的姑娘,看到薄荷色运动发带里的花瓣随呼吸微颤,像极了栖息在乌发间的粉蝶,好一阵欢喜。

“老翁夜钓明月湖,不为鱼获只为心;村闺晨起练身忙,身临湖境精神爽。”


日色溶金时,海鲜面摊主的汤锅里,熬着明月湖东岸活水码头送来的梅童鱼,鱼骨化尽时,正赶来第一波玩沙而归的孩童,穿奥特曼T恤的小男孩踮脚看着油花在汤面绽成的金色鸢尾,紫菜虾皮如黑礁石浮沉,指着碗沿流着口水喊:“爷爷看!彩虹跑进面汤里了!”

背帆布包的老人开始在湖西柳荫下摆开阵仗,玛瑙镇纸压住澄心堂纸,羊毫笔尖蘸饱青绿,绊着光影潇洒挥舞,不时抬眼远望对岸的帆船俱乐部,画纸上渐渐描出吃满东南风的白色船帆,在湖面投下的桅杆细长剪影,恍若掠过水面的丹顶鹤,一副大气的写意画油然而生,迎来无数行人驻足观摩,在大家的赞美声中开怀大笑。

“湖岸众人生活忙,忙里偷闲得逍遥,遥望天际海景浮,浮现春色落墨景。”


暮色四合时,穿汉服的姑娘将落日编进发髻,浅金流苏垂耳畔,随着翩跹的步伐在樱花道上轻摇,在青石砖上投下游动的光斑;提着六角宫灯的少女蹲在地上,琉璃灯罩映出石板缝里的婆婆纳,蓝紫色小花顺着地衣脉络爬上唐代裙裾,竟似古画里逃出的纹样点缀。

长椅上一对老夫妇掏出怀旧零食,老先生从铁皮盒里拈起盐津枣,老太太的牛皮纸袋装着葱管糖,两种滋味在晚风里交织成奇妙的和弦,静静地看着那对拍婚纱照的新人来回走在红桥上,新娘的头纱无数次被风抛向湖面,老先生忽然说:“比我们那会儿的工农兵合影时髦多啰。”

华灯初上时,湖岸霓虹闪烁,让人疑心跌进了科幻片场,LED灯带缠绕红桥如血管般苏醒,从朱漆桥墩向穹顶奔涌,在夜空中结成光织的渔网;穿夜光跑鞋的小伙子极速奔跑,律动的身影投射到湖面,化作一群游弋的发光水母;戴运动手环的姑娘气喘吁吁,监测心率的绿光倒映水波间,与远处摩天轮光点遥相呼应。

旅欧归来的旗袍妇人,背靠红桥流淌的银河,通过视频和浸在靛蓝色晨雾中的埃菲尔铁塔下的闺蜜,链接彼此。“你看桥洞底下,”镜头转向粼粼波光,“像不像把星星磨成了金粉撒在水里?”那边忽起哽咽声,随着跃动的光点,回忆起童年时母亲在滩涂上教她看的夜光藻。

“故乡明月照,乡音传万里,细说湖中景,回忆儿时情。”


子时明月湖吐露秘语,环卫工清扫环湖道上的星屑——糖纸、风筝线、半融化的草莓冰淇淋,休息亭捡到的撕页素描簿,留着奶茶渍印,模糊的铅笔画里,依稀可见夜鹭的对视。

潮声渐起,湖心岛芦苇丛响起窸窣声,绿头鸭绒毛还未褪尽,却在月光下游出母亲的翅影,扎进水里啄起闪着幽蓝的贝壳。老翁又坐在了昨天垂钓的位置上,塑料桶里多了几尾小白虾,向湖心抛出鱼线,手持鱼竿,又开启了新一轮的霞光等待。

“明月湖畔夜月升,道尽春秋不知流;烟火萦绕春晓岸,无限风光明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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