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夕,阳光灿烂,整个人都被暖暖的风包围,街头开始有T恤短裤和翩翩的裙子,路边的花开得阿娜可人,山上的草抽出一层层新绿。
又是一年,春来到。
清明当天,老天爷仿佛能把所有人的心事看穿,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紧不躁,打湿我们目光所及的景色以及目光所不及的内心。
给父亲上坟是这些年来一直都雷打不动的节目。
随着一年一年时间的累积,每次上坟的心情也渐渐舒缓,慢慢沥去那些悲伤,不断往内心添加很多明快的憧憬,生活总要继续。
今年,我因工作地点的变化,拉远了与老家的距离。母亲和哥哥在电话里说,这么远,别跑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去。
只要脚步能够抵达的,都不是距离。
那些无法抵达的距离才是人生不可逆的遗憾。
小叔去高铁站接站,看到小叔微笑的脸庞,脑海里立刻跳跃父亲同样慈祥的眉目,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亲情越来越依赖,喜欢看到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并感知那些温暖。
下午,我们淋着濛濛细雨上山,下了一整天的雨,山上的路已经泥泞,我看到细雨淋在嫂子冲锋衣的表层,先是细细的雨珠,陆续结成一串流下来。
我想,我身上的雨滴也一定是以这种方式凝聚并流下来。
在这样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里,很合时宜地映衬了清明的气氛。
山上的松柏挺拔掩映,父亲的坟头依偎在爷爷奶奶的墓地一侧,哥哥用铁锨修理着周围的杂草和树枝,并不断往坟上增添着新鲜的泥土,有了细雨的滋润,泥土显得非常新鲜。
我们习惯了把心情放松,用一种淡然的心去面对,我们一边摆放着贡品,一边交流着生活中的事情,大家纷纷说起现在我工作的城市,就是父亲当年读大学的城市,或许冥冥中有所注定,让我们再与这座城市结缘。
哥哥说,爷爷奶奶的坟上面新长了一棵柏树,正茁壮,我们都欣欣然地望着那棵小树,谈论着今年家族要喜添丁的事。
母亲每次都嘱托,在父亲坟前要说几句话。但每次我们都习惯了不说,或者都在心底默念,我们都心照不宣。
临走之前,我们都是要磕几个头。
每次磕头,都能闻到泥土的芳香。
今年因为雨天,不但有了泥土的芳香,更有了雨露的气息。我竟觉得有一种静谧的美好。
当我的额头与泥土相触,总有一种打通界线的力量。
父亲在泉下安息,我们在世间安好。
这,就是生活。
返高铁站的路途因为堵车延误了两个多小时,我退了原本预定的票,在手机上却刷不到新票。
我想,莫非要夜住车站了?到了高铁站,我排队去窗口碰运气,一开始说已经无票,我说只要能上这趟车,去哪个站点都行,上了车我再补票。售票员再次刷新,居然奇迹般地跳出来一张我目的地的票,并且有座。
我的心情立刻亮丽起来,看着沾满泥巴的鞋子和裤腿,我坐在候车室盯着那张票满足地笑出了声。
高铁到站后,已至半夜,地铁已经关闭,只好顶着斜风细雨出去打车,一个出租车司机态度友好地让我上车并报出了比平常高的价格,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大半夜的生意,也挺辛苦,就不讲价了。
司机说姐你性格真好,我一定把你送到家门口。尽管抵达小区的路曲曲折折,司机坚持把我送到了楼下,避免我再次淋雨,我没觉得价格贵,司机也觉得沾了光,这也是生活中的一种美好吧。
家里灯光闪闪,有温热的茶杯,有烧好的洗澡水,我脱下沾满泥巴的鞋子,又想起额头与泥土相触时的那种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