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英听见人家那样轻蔑的口气说起女学生，十分气愤，涨红了脸。她想替任凤霞辩解几句，可是，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她们说着笑着，声浪一下一下地拍着她，震着她的耳膜。
孙银花收拾碗筷后，叫赵红英去洗。自己拿着茶壶给人倒水，说，那个姑娘还不错，没什么心思的。
王桂花笑，现在姑娘家的心思，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们以前只晓得要多挣些工分，现在的姑娘念书，学校里男学生多女学生少，好看不好看的，都被男学生追着，不懂事的都会动心。
绘声绘色地说，她王家有个乡里的官，现在退了，他说，女孩子读书，能读出来的少，多数人越读越差越没心思，像你家红英这样的差不多，看着就没什么心思。那个是我王家的大爷，他家两个儿子都考走了，女儿都就念了小学，他说念多了也没用，上了初中心思有的就不在书上了。
赵文杰的老婆李晓云说，也不是都那样的。
你看看，这干部里有几个女的？王桂花笑得有点得意，你看那些女学生穿着透亮的衣服，胸口挺得高高的，会念书？
赵红英也有两件浅色的确良的衣服，孙银花反复看过，不淌汗里面衣服看不出来。
王桂花把头凑向李晓云，说，还有念着念着回家结婚的，那算好的呢。嘻嘻。跟你说，还有有了都找不到是谁的，吃个哑巴亏丢死人的都有。
有人笑，有人从杯子上瞄着孙银花。她们没有恶意，喜欢跟每一家来往。赵红英考上了她们高兴，自家的孩子小，说不定以后能够多一条路，像赵洪才，事情比别人懂得多，孩子上学可以问问，出门的事情也可以问问，好像心里安稳些。考不上，她们也欢喜，她们喜欢跟她们一样的人比她们还差一些的更是喜欢。看看孙银花为了这么大的两个女儿读书，两口子从早抓到黑，家里成什么样子。考不上，找个人家还要赔一份嫁妆，恐怕人家还要骂，赵红英，她会什么，估计做一顿饭都不行。
反正她们乐意看着，什么结局都乐意。
孙银花也知道，她们在背后不光说任凤霞，那个女孩子太漂亮了，又爱笑，招人喜欢。她跟王桂花说，她家不愿意现在讲亲事。她也隐隐听到过说她家红英的。她听到的肯定只是一点点，人家背后说的肯定更难听。
送走了一波人，孙银花去后面房间看女儿。为了让两个女儿都能专心念书，她把原先做小柴房的后面让小女儿住，其他三间房间都端端正正的多放了亮瓦的，这一间小些暗些，赵红英要了。
赵红英在桌前看书，手里一只笔在摇晃。
红英，听的那些话不要搁心里也不要跟任凤霞讲。她们不讲些话心里不好受，拦不住的。你只管念书，家里的事情不用管。
赵红英点头，我不会说的。
那些话太刺耳，那些笑也刺着她脑子里的神经让她头疼。可是，她无法反驳，除非她用录取通知书来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