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尝试过很多次写苏州,都是失败,语言匮乏到无法描述出他的任何一个方面。只记得,傍晚时分,当我们开车经过市中心的人民路时,我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曾经为苏州写过一首曲子,本来是为张继那一首《枫桥夜泊》进行的填曲,“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游子途经此地,泛舟湖上于姑苏城,湖中寂寥无人,唯有渔火闪烁,钟声悠长。本是写羁旅愁思与乱世之忧,现如今吸引着大量的游客来此地旅游。后人描写再多,我却以为都不如这七言绝句。想到这首诗,看到寒山寺,曲调就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后来又自己想填词,想要描述居住在小桥流水旁,青瓦白墙内的姑娘的生活,却也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只能用音乐表达,后来试图在完成的钢琴曲上加其他乐器的和声,效果一直不好,可能这样纯粹的城市,只能用这样纯粹的表达。

侵华战争时期,日本军国主义拍过很多美化战争的电影,《支那之夜》是其中之一,电影讲述了一位中国女子爱上日本青年的故事,其中有一首插曲叫做《苏州夜曲》(1940),其作词者是日本著名诗人西条八十,作曲是音乐大师服部良一,其调式婉转又包含深情,也是比较典型的日本小调,但今日听起来,抛开历史背景不谈,实为对苏州的极致描绘。

“  投君怀抱里 无限缠绵意

水乡苏州 花落春去

惜相思 杨柳依依

落花逐水流 流水长悠悠

明日飘何处 问君还知否

倒映双影 半喜半羞

愿与卿 热情永留

为卿理青丝 身儿紧相偎

朗折桃花枝 慎毋染珠泪

云间明月 分外清丽

寒山寺 钟声摇曳  ”

后来,每当我回忆起苏州,脑中总会响起这个曲调,我也不再试着写什么曲子来描绘它或填什么词来赞美它,仅这一首足矣。听惯了,觉得真的存在柏拉图所谓的“理型”,一切对于这里的歌颂,都在朝这个原本应该存在于人的脑海中的曲调靠近。

苏州,是园之城,水之乡,桥之都。四大园林闻名全国,古镇水乡更是文化特色,无数人向往这里闲适的生活,向往“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遇见“一个丁香一地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换言之,提到这里,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古诗中,散文里,那“风景旧曾谙”的江南。

在苏州居住了许久,除了对他人描述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城市以外,我无法具体说出它美在哪儿。或许我可以用一些事实来帮助自己窥见一二。苏州市区里的街道并不十分宽阔,两边人行道保留着朴素的青石板路,在小巷的入口处,时而能看见蓝色背景的指示牌,画着马车的形状,不一会,一辆人力的三轮车缓缓驶过,转眼间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口。这里常年气候湿润,行车道两岸及中间隔离带中的植被也常绿常新,低矮的灌木丛不像其他城市一样因为汽车尾气而蒙了尘,显示出深绿而发黑的颜色,而是嫩绿像刚发芽的小草一样,并且被修剪地一丝不苟,隔着几米就有一颗长得不高不矮的树,颜色依然是鲜艳的绿色,被修剪成规整的圆形。在绝大多数城市,马路上的白线或者斑马线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黑痕,是汽车紧急刹车或者变道拐弯造成的,这无可厚非。但在这里,不宽的两车道,无论是白线黄线,却都崭新如初,我几乎从未见过白线上的黑痕,甚至沥青的滴落。在苏州的道路上开车,你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这是我在任何一个城市中都从未体会到的。你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过城市里的很多条道路,但又好像从未走过。

现在的苏州,已然不是停留在古典意义上的江南,跟人们心目中希望看到的那个样子大相径庭。坐落在金鸡湖旁边的苏州中心,除了总被人们打趣的“大裤衩”——东方之门之外,其余的商业建筑多高档而富有设计感,流线型与参差不齐替代了一成不变的长方形。无处不显示设计者的创造力与建筑师的精湛技艺。夜晚,商场的玻璃幕墙之外,五光十色的霓虹,伴随着飞流直下的瀑布景观,发出沙沙的响声。但在苏州中心的这个夜晚,留给我最深印象的却是我偶然经过的一座人行天桥,从这座天桥,便可以窥见整个城市的风貌。江南地区,很多人行天桥都有电梯,或扶梯,或直梯,给不方便的人以便利。这座天桥看起来有几层楼高,坐扶梯要很久才能上到顶端。在天桥底下,只能看到天桥通往对面商场三层外的花园,却完全不能看到上面的样子。当我终于到达了顶端,我惊呆了。在夜幕下,我不能看清这座天桥究竟有多大,我仿佛看到左边有一个类似于公交站的小站台,我面前是一片片的绿植环绕着高大的树木,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分明就是一座环境优美的公园。这里是一座空中花园,奔波劳累的人们,登上这里,疲惫会全部一扫而光。站在天桥上俯瞰整个街道,你会怀疑自己身在何处,如何能有这样精致的城市,并把它的精致与细腻展现在人们眼中。苏州正是这样一个地方,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让你感到享受,对于这样一个地方,人们也怀着虔诚的心走过,小心翼翼地,生怕破坏了什么,生怕扰乱了这易碎的美景。

在苏州住了很久,每次去还是想要在夜晚时候走过平江路。我也从未想明白这里为什么总是吸引着我,我并不喜欢逛街,但却上瘾似的,一遍遍走过这里,每次都像是第一次。那条人民路,也已经走过很多次,却每次还是包含热泪地经过。这里与南京刚好相反,在南京一天,却像已经居住了很久。而在苏州很久,却还是像从未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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