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铄石流金唠鬼狐】——聊斋志异故事“考城隍”

中国人最讲究含蓄,说话不能直抒胸臆,要曲径通幽,恨不能一个字饱含七八种意思那是最好。平常街坊亲友聊天还要夹枪带棒,更别说学术研究和政治命题了,简直是隐含意引申义的大杂烩。

文人们就更好以物言志了。多半是因为有些话不敢说又不得不说,于是就埋伏在遣词造句里,反正你读懂了是你想歪了,跟我作者没有干系。而这类文章的集大成者,便是志怪故事。

还有什么途径能比通过鬼狐的行径事由来表达心中所思所想更暗戳戳明晃晃地吐露心声的呢?

而且志怪传说里,所有的不合理都能变成合理,所有的合理能够更进一步。全凭作者的描述本事了。

于是才有了聊斋志异的经典之作。

夏日炎炎,我在这里把故事做译文也好做改编也罢,权当是铄石流金的三伏天里,给大家的降暑工具了。

因为有些故事让人心暖,有些情节却让人心寒。

话说大明时期,某地有一位廪生,名叫宋焘,平常品学兼优。所谓廪生,就是通过前期科举考试后成绩比较好的人,特别收到府州县每月补助的学生。属于是奖学金了。

宋焘有一日卧病在床,倏忽间看见一个送达文书的官吏,身骑白马手持请帖来到门前。对他说道:“学生听了,我受命送你去考试,你且上马来吧。”

宋焘很奇怪,还不到考试的日期,怎么就有人来通知了?但来的官吏只是催促他上路,无奈之下宋焘只好带病骑上马跟他走了。

一路走走停停,好些日子后到了一座城郭,非常漂亮却从未见过。两人在人群簇拥中进入主殿,大殿内坐着十几位官员,面容冷峻,神情严肃,都生疏的紧,只有关圣帝君能够识别出来。

说是考试,却只有两张桌子两个秀墩,其中一个被一名秀才所占,正飞笔急书中。宋公心中虽有疑虑,但见有人同考,也就坐了下来。

不多时,又有考卷发下来,上面的题目是八个字“一人二心,有心无心。”

两个人研磨掭笔,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做完了,呈交殿上官员。阅卷之时,宋公的文章中有类似的句子:“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大殿上的官员互相传阅,颇为欣喜,赞叹不已。

有中间的关圣帝君传唤宋焘上殿觐见,对他说道:“河南缺一个城隍神,你有大才,必然会很称职。”

宋焘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自己因病已经死了,此处是要选择接下里的路程。他跪倒在地,哭着说道:“诸位上神错爱我,叫我去当城隍,不敢推辞。只是我家有老母,七十多岁了无人奉养,请求上神准我侍候母亲去世后,再去上任。”

正面坐着一位像帝王的人,叫人取来生死簿查看。

一个长着长胡子的官吏捧过簿子来翻看一遍,禀告说道:“还有阳寿九年。”

此时诸神都犹豫了,一时拿不出主意,关帝神说:“既然如此,就先请姓张的考生代理九年吧。”转而对宋焘说道:“本应叫你马上去上任,念你有孝心,给你九年假期,到时再叫你来。”

两个考生听完关照的话,便叩头下殿各自去了。

张姓秀才握着宋焘的手把他送到了郊外,自我介绍说是长山县人,姓张,还给宋公作送别诗一首。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宋焘与秀才作别之后,骑上马向家里赶去。

等回到了家,飘飘然间又回到了屋内,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一样。只是此时他实际已经死了三天了,身形都在棺椁之内。

因为出殡的礼仪尚未完成,棺木还未下葬,宋焘的母亲听见棺材中有呻吟声,赶快打开棺材。见儿子竟然死而复生,赶忙把他扶到床上,呆了半天才会说话。

后来出门到长山县打听,果然有个姓张的秀才在这一天死去。

时光荏苒,九年后宋公的母亲果然去世。他料理完了丧事,神情淡然,告别好友,梳洗着装,对门口三拜九叩,似是再无牵挂。等到躺到床榻上,不一会儿就死了。

宋焘的岳父一家本住在城中西门里。不久一天,忽然见宋公骑着红缨大马,带着许多车马,到他家拜别。

一家人都非常惊疑,只知道他已经无病而终,又怎么会知道他已经是城隍庙的神仙了。

自此,世间再无牵挂了。

蒲松龄先生没有点评这则故事,我也不敢造次品评。然而古代的神仙要派发职位,尚且知道要看人品、才智、能力,甚至为了有才之人可以破例而行。那些十几岁就知道自己将来会进哪个部门的某某子弟们,就真的毫不知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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