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雪停了,早上太阳红彤彤的,挂在远处几棵树的梢上,我有点转向,总觉得右手边是西,但是太阳怎么可能从西边升起呢,那肯定是我错了。
大门前的石头旁,一只黄色的猫看见我们,静悄悄的走过来。我属鼠,天生怕猫,它过来的时候吓得我屏住了呼吸。
那天应该是入冬后最冷的一天,我把自己穿的像熊一样,脖子上裹着厚厚的围巾还是冷,对面的人帮我把围巾拉起来绕到头上,又细心的掖好,那个目光温柔疼爱,我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我穿的高帮鞋是反毛的浅灰色,那只猫悄悄走过来时,都是绒的,它歪着脖子把头靠在我鞋头上,慢慢的蹭,静悄悄的几个人这时都盯着它看,有人叫它,咪咪,来,它听见后饶了两圈又回来蹭我的鞋头,那么冷的天,心忽然也就柔软了。
我们还是去的太早,路边的小店都没有开门,特意找了人才买到两捧菊花,黄色和白色看着特别干净。
我经常会在路上突然因为骑摩托的人一个动作或者神态一憎,就想起一个人,才三年,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的模样。从塑料袋里捧出来的照片比三年前要年轻很多,用的底板模糊,放大了更不清晰,像蒙着雾,远远的看不清。
我姨说,每个人跟你小舅说句话吧,我没吭声,我说不出来。
你相信有来生吗?
再来的时候,一定记得选有爸有妈能陪你长大的家。
你跟我说,楼后面我同学他妈生的小孩,那个叫秋不打,而你是冬不打。我姥爷比你大很多,我只记得你上高中时,我姥爷就是个老头了,那时老头还不是太老,可也早就什么都不管了。
所以啊,如果有来世,不能在一岁上就没了娘,你说你命大,一岁多就被两次送人,又被大姐抱了回来,饿的时候就给喂嚼碎的玉米粒,能活下来不容易。长姐如母,她远嫁也带着你,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你长得那么好看,浓眉大眼,如果有妈,她得多爱你。
你说,你小时候的家在辽河边,河里有小红孩儿,她说,你过来呀,你过来呀,村里就有小孩往河里走,你还说,你大舅打我的头了,要不然我肯定能上大学。
去新疆当兵,寄回来的照片是黑白底片染的颜色,红红的五角星和紧紧抿着的嘴唇,眼神坚定干净,退伍时你带回来两条围巾,粉色,我和我姐一人一条。
没成家前,你和我姥爷睡一张大床,你爱干净,喜欢白色的衬衣领子,那时候流行的假领子,我见你穿过,你还抹香香的雪花膏,用手使劲的搓。
我妈去世以后,年夜饭改在姨家吃,你总是很急躁,几杯酒下肚,满脸通红,要往外走,谁也拦不住,你总是笑很大声,可听着并不开心。
瘦的厉害时,眼睛更大了,瞪人的时候没力气说话,就把头扭向一边。出院后,医院离你儿子的新房子近,地暖还没热起来,房间空荡,厨房窗台上有一个坏了一半的南瓜。
轮椅看起来单薄廉价,你瘦弱无力。
他们都在说天堂,我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地方,闲的时候,那把二胡陪着你,我跟你说过的,你拉的赛马和二泉映月都好听。
都说人如烛火,风吹花落,我叹时光匆匆路途颠簸,不必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