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常山美人”之称的童婉秀,嫁到了当地有名的一户书香门第,王家,她与丈夫情投意合,十分恩爱,育有一女,名叫润贞。
谁料,天降横祸,在小润贞两岁那年,她的父亲便因病去世,不舍地丢下了手足无措的妻子,和不谙世事的女儿。
后来,不堪族人的欺辱,无依无靠的母亲,只好带着年幼的女儿,改嫁到沈家,做了商人沈必贵的填房。
生性厚道的沈必贵,家境殷实,由于前妻早逝,所以没能留下一儿半女。有幸续娶到童氏这个远近闻名的美人,他很是珍惜。
尽管婚后,童氏再未生育,沈必贵也毫无怨言,甚至将小润贞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呵护备至,视作掌上明珠。
从小在继父的悉心关怀下长大,润贞并未缺失丝毫家庭的温暖,她渐渐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十四岁刚过,就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光彩照人。
她自幼跟随名师学习,四书五经,诗词音律,无一不通,是个不可多得的小才女。
待到及笄之年,仰慕润贞的年轻公子哥,更是不胜枚举,上门提亲的媒人,都快把沈家的门槛踏破了。
在沈必贵与童氏的千挑万选下,最终两名女婿候选人脱颖而出:徐苕郎、刘汉老。
单从外表来说,这两个小伙子都算得上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且又都与润贞同岁。
区别在于,徐苕郎是一个才华横溢,但却家境贫寒的穷屌丝;而刘汉老虽然才不出众,但却是个十足的富二代。
思来想去,两位老人难以决断,就询问润贞的意见,小姑娘羞涩地说了一句:“还是以才气定度吧。”随后,继父沈必贵便心生一计,策划出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择婿考试。
阳春三月,旖旎江南,绿草茵茵,花团锦簇,沈必贵在实地考察一番后,将郊外一处山环水绕的清幽之地,设为考场,摆下酒宴。
为了考试的公平公正性,他还专门请来了族中一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老人,沈耕云做参谋。
当徐、刘两位公子接到请帖时,还天真地以为,只有自己被沈家看中了,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场联络感情的普通宴会,心中暗自窃喜。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山中凉亭,发现原来还有一个情敌在场,顿时就明白了这次酒宴的特殊用意,火药味瞬间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
沈耕云先将二人的穿着打扮,稍作打量:徐公子粗布衣衫,朴实无华,神态谦和,略显腼腆;刘公子锦衣华冠,气宇轩昂,尽显富贵,颇具见识。各有优势,乍见之见,难分高下。
接下来就是笔试了,沈耕云思虑片刻,便以当地水云寺中,挂着的四幅条画的名称为诗题,分别是:“惜花春起早”、“爱月夜眠迟”、“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也恰好与当时的季节相吻合。
亭中的石桌上,沈家下人早已摆好了笔墨纸砚,邀请两位公子分别入座。
沈必贵和沈耕云两人,则在一僻静处悄悄对饮,闲话家常。
没想到,三杯酒刚下肚,徐公子就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了自己的诗稿:
惜花春起早
胭脂晓破红桃萼,露重荼蘼香雪落;
媚紫浓遮刺绣窗,娇红斜映秋千索。
辘轳惊梦起身来,梳云未暇临妆台;
笑呼侍女秉明烛,先照海裳开未开。
爱月夜眠迟
香肩半亸金钗卸,寂寞重门锁深夜;
素魄初离碧海需,清光已透朱帘罅。
徘徊不语依栏干,参横斗落风露寒;
娇娃低语唤归寝,犹过蔷薇架后看。
掬水月在手
银塘水满蟾光吐,嫦娥夜入冯夷府;
荡漾明月若可扪,分明兔颖如堪数。
美人自挹濯春葱,忽讶水轮在掌中;
女伴临流笑相语,指尖擎出广寒宫。
弄花香满衣
铃声响处东风急,红紫丛边久凝立;
素手攀条恐刺伤,金莲怯步嫌苔湿。
幽芳撷罢掩兰堂,馥郁馨香满绣房;
蜂蝶纷纷入窗户,飞来飞去绕罗裳。
沈耕云细细品读着徐苕郎的诗,不禁频频点头叫好,真是后生可畏啊,他大力称赞道:“诗意清雅,才思敏捷!”
再看另一边的刘公子,他面前的几张白纸,洁净如初,每张纸上仅写下了一个题目,再无多余的字迹,他抓耳挠腮,不停地敲着笔杆,却迟迟无法下笔。
虽然观花赏月、喝茶饮酒这类附庸风雅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但像如今这样,在别人眼皮底下,真刀真枪地命题作业,他还真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位刘公子眼睁睁地看着竞争对手,早早交了卷,沈家两位老人还对其赞赏有加,心中不免焦虑万分,导致大脑一片空白。
最后只好无奈地走到他们眼前,厚着脸皮说自己身体不适,顶着一张红苹果似的脸,溜之大吉了。
择婿结果显而易见,徐苕郎获胜了。郎才女貌,一对璧人,随后,徐家与沈家择定吉日,为这对小儿女订了婚。
双方约定,等徐苕郎秋天参加完乡试,考中了举人,再为他们完婚,到时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因为沈家的经济条件远远好过徐家,在沈必贵的提议下,就把徐苕郎接到了自己家中。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何况还是自己精挑细选的满意后生,他在后院中,吩咐下人专门整理出了一个宽敞清静的屋子,给徐苕郎当书房,全力为这个未来女婿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一天,童氏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润贞守在床前,侍候母亲。徐苕郎闻讯前来,探望岳母,没想到,却与自己的未婚妻,来了一场不期而遇。
虽然已是订下婚约的小夫妻,又同处一宅之中,但因“男女授受不亲”之祖训的约束,两人竟还是一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徐苕郎毫无心理准备,突然看见面若桃李、娇羞垂头的未婚妻,不由得心中小鹿乱撞,喜悦之情难以抑制,纵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慌乱之中,他匆忙找出袖中的一幅红笺,硬生生地塞给了王润贞,自己转身夺门而出。
虽然只是一张空白的纸笺,却仍惹得情窦初开的润贞,激动不已,那一眼短暂的对视,那一瞬深情的凝望,那一句无言的情话,都让她读懂了徐郎的心意。
润贞手捧着空无一字的红笺,端详良久,再也克制不住,想把心中的话儿说与未婚夫听,遂在红笺上题下了一首诗:
茜色霞笺照面匀,王郎何事太多情;
风流不是无佳句,两字相思写不成。
写完后,润贞派贴身婢女,将此诗笺送到了徐苕郎的书房中。兴奋心情尚未平复的徐公子,见此回复,如获至宝,当即文思如泉涌,提笔答诗一首。
小婢女顺手又把徐公子的这首诗,带回了润贞的闺房。以诗传情,往复不止,就这样,两颗炙热的心,日夜为对方跳动着,并由小婢女热心地充当着信使的角色。
同住一屋檐下,谨守一纸婚约,一对有情人却始终无法见面,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的互诉衷肠,通过爱意满满的诗笺,他们早已走进了对方的心里。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是何等的人生喜事啊,然而,老天爷有时候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他又怎会安心旁观,令一切尽如人意呢?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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