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都挺好!
从北京回来的时候,母亲和妹妹惦记着,给准备了好多礼物,当然都是美食,想着家里的“馋猫们”我来者不拒,悉数收下,这样就是满满一个拉杆车,外加一个皮箱,进站自有诸多不便,好在路上有司机,站里有志愿者,上楼有直梯,总之一路顺风。
春天来了,一切都是欣欣然,连同那些开会的、办事的、务工的......整个车站人头攒动络绎不绝,一眼看去候车大厅更是人满为患,我知道找座位的概率已经很小,索性一直往里走,干脆排在队伍之首等候吧。哪曾想,在里面候车室的最前面居然有一个空座!是等待久别重逢的好友还是寻找温暖知心的爱人?在这茫茫人群中,我竟是那一个!我满心欢喜地坐下,顺带着看了一眼我的“邻居”——一位土里土气油光满面的矮胖型阿婆。我一下子先入为主地套进了《安娜和王贵》中王贵母亲的形象,好像之所以没有注意到另一侧邻居,也完全是因为阿婆看我的眼神——那种小眼细缝睡眼惺忪、冷漠无情又有些不屑一顾的眼神。懒得理你!
我兀自坐定,边看手机边东张西望了解一下情况,余光忽然瞥见她背起行囊,一个箭步,站起来走了。旁边立刻有盯座位的人坐了过来,由于干扰,我没有注意阿婆干什么去了,反正离检票还有20分钟,我无聊地看起了手机。
20分钟后人群骚动,乘务员用喇叭大声吆喝开始检票,我赶忙站起来,顺势往队伍之首望去,就那么一看,阿婆那矮胖的身材和湖蓝色的外套一下子映入眼脸,原来她早早地离座是为了先行一步抢占第一的位置。好吧佩服!那么大岁数了,还挺能干!虽然多站了二十分钟,但是能第一个冲进去免了拥挤之苦,也是值得的。
接着排队移步,检票进站,下电梯,找车厢,一路随着人群紧赶。快到第九车厢了,却又看到了那个矮胖的身材和湖蓝色的外套,还有笨拙的歩态,手里提的身上背的不下五六个包裹的阿婆!千万不要和她一个车厢——我想起了她的眼神!
我加快脚步超越、上车,19、20,好,就在这里!包裹落地,屁股坐下,尝试把小皮箱推到底铺下,皮箱的外侧因为塞了围巾,有些超高,我只好拉出皮箱,准备把围巾拿出来,一抬头“她”居然站到了我的面前!世界真的这么小吗!
“放不进去”?一口此地话(方言),她也一屁股坐下,在我的对面。“多嘴!”我心里想着也懒得理她,“你是下铺?”“不是。”“你是几号?”“20”,“你不能把她举上去?”“我举不动,况且掉下来砸了人怎么办?”我没好气地揶揄到。哦,也许我放的底铺是她的?她那么多包裹肯定也要占用铺下的空间,那我就放在对面底铺吧。我拉出皮箱,换个方向,正待推进去,“你怎么放那边了?”她又问。管的可真多!“那边是你的铺,我就不放了。”我已满身大汗强压怒气无奈地答道。“我是19号下铺!”你不早说?你在这面,你管我那么多?我心里这个恼火。
放好皮箱,拉杆车因为高度问题只好立在两铺中间的小餐桌旁,“你不能把她推进铺底下?”“要是能,我早就做了!”哎,怎么遇了这么一个事儿妈!冤家路窄!我把拉杆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希望尽量不妨碍她的空间。恰在此时一个中年男人坐了下来,他的东西不多,顺势把一个包裹放在了下铺。“您是20号下铺吗?”男人说是。“这是我的拉杆车,有点占地,给您添麻烦了!”我礼貌而略表歉意地说。“没事儿,放吧。”“谢谢您的理解!”我满心欢喜但又不忘旁敲侧击另有所指地说:“男人就是大度!”
“你到哪儿?”那阿婆像极了长舌妇,又没话找话地问男人。“****”“几点到?”孩子们给我发过,我没看。男人答到。“六点多,是根据我的时间推算的。”出于对他的感谢,我抢先告诉了男人。“你到哪儿?”男人反问我,我告诉了他。“你也是吗?”男人转而问阿婆,“我到**。”几点到?”“不知道。”不会是第一次出门吧?连几点到都不知道?“我帮你查!”许是因为拉杆车占地的愧疚心理,我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是举手之劳。查完后告诉了她。等列车员来换票的时候她又核实了一下,“和她说的一样。”她自言自语着,便放心了。
放好行李,换过车票,车厢里逐渐安静。上铺的一对小情侣早早坐在车厢过道的椅子上吃喝着,嬉笑着,冷不丁过来两个拎着行李赶路的男子,一个不小心,将小情侣的一杯咖啡碰掉在地,赶路人是舍不得停下脚步,小情侣亦不计较,继续吃喝,褐色的浓咖啡像蚯蚓滚进了地沟油,横七竖八地流淌着。任人踩踏,我实在看不下去,对小情侣说:可以告诉列车员,她会来擦干净的。他们置若罔闻,“我去!”是阿婆。
待列车员把地板擦干净,下铺的男人忙着接打电话,那阿婆忽然对我说:帮我看一下包,我去洗黄瓜。我一看是随身包,便婉转地回绝:出门在外,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她领会了我的好意,背上包洗黄瓜去了。回来,立刻递于我:吃黄瓜!
在向她表示感谢并告知我已吃过晚饭后,我坐到空闲的座椅上看了一会儿手机,待再回下铺时,她又从一大袋食品中拿出一个煮鸡蛋给我,那可是她到家前的三顿饭啊,我的内心有一些暖意在升腾。此时王贵母亲的形象已然落幕,转而上演的是《闲人马大姐》,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举荐这位阿婆去任义务街道办主任,因为她的确是一位蛮可爱的心直口快又古道热肠的阿婆。
我想起了以前写过的一篇文章:人心的距离是最远的,却也是最近的。人与人之间可以走得很近,也可以离得很远,这远近的距离和尺寸有时竟全在你的洒脱、智慧和友善里。
真诚相待,温暖彼此;善意包容,处处和谐。不是吗?这样,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