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文/高 旗
王老小的本名叫王金贵。只因从小到大“不定性”或“不着摇性”，就是个调皮捣蛋的二货，村里人都习惯叫他王老小。他妈去世的早，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他爹是个木匠，再没娶老婆。实指望王老小以后能有出息，就实心实意地供他上学。花钱上也可劲惯着他。也许这王老小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儿，在他上初中没念几天，就拎着书包回家来，说啥不念了。他爹气的够呛，操起木棒子要削他。他在前边跑，他爹在后面追。差不多围着屯子转两圈了，也没追上他……
后来，他爹也是死心了。大骂王老小:“你他妈算完犊子一个了，一辈子看不到后脑勺！”王老小听了，离他爹老远地喊:“哎，你先打个样儿，看看自个儿的后脑勺试试，你要是做不到，就不配当爹！”这句话，差得把他爹气吐血。他爹咬牙跺脚地说:“就当我这辈子没养活你这个儿子！”
都说这世上“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真是一点不假。骂归骂、恨归恨。过了一段时间，他爹还是照样惯着他。一来二去，王老小在家混到了20岁。他爹就张罗给他说媳妇。他爹是这样心思的:让他早早娶个媳妇，让媳妇管着他，当爹的就省心了……
在王老小21岁那年，他爹真给他娶上了媳妇。可这个王老小仍旧玩心不减，除了抽烟喝酒，再迷上了玩牌。仗着他爹有木匠手艺，每年都会挣上五六万的，加上种地的收入，生活还算过得去。
这天，王老小跟他爹和媳妇说，他要出去打工挣大钱。听说是邻屯有人回乡招工，说是本乡的一个包工头在外地包了个大工程，特派人回老家招工的，活儿一点不累，供吃供住，每人必保每天挣上三百元。这是好事呀，活儿轻巧又挣钱。他爹一想，也行，也该让王老小出去磨练一下，好知道挣钱不容易的滋味。
王老小就随着招来的二十多人去了外地。
这个工程是在内蒙古的某某旗，是铺设地下电缆的活儿。用机械挖好地沟，把电缆铺在沟底，再回填。王老小这帮人就是把电缆拽进沟里就行，剩下的是技术人员的活儿了。
干了四个多月，工程结束了。这天晚饭后，听说明天结算，每人都挣上三万六千多元。王老小和一起来的人，都兴高采烈的，这钱一到手，立马就走人回家。
第二天大家都兴奋地早早起来了。就等着吃完早饭后领钱了。可是吃完饭后，左等右等的，就是不见包工头来发钱。他们等不下去了，一起来到包工头住的帐篷。一看，人走铺空了！
原来，包工头下午去工程公司财务部结完账后，半夜悄然起来带着巨款消失了……
王老小和一起来的二十多人被骗了……
施工单位出于人道，给他们每人发了五百块钱的路费……
王老小外出打工四个多月，仅是带出一个肚子，一分钱没挣着儿。把他爹气的直骂街。在他在院子大骂包工头不得好死的时候，王老小上前把老爹拽进屋。他说:“爹呀，先消消气。你儿子的脑袋可不是白长的！别人受骗了，一分钱没捞着，你儿子可有大大的收获！”他边说边神兮兮地解开了行李包。从被子卷里拿出一个编织袋，打开一看，是一捆子钱！他爹看着这些大小面额不一、而且都发黄褪色的钱，吃惊地问:“你这是从那弄来的钱？”王老小举着钱，得意地说:“这叫脑力加胆量！”
原来，王老小干活的工地附近有一处坟地。在工地上有闲空的时候，王老小和几个工友就去附近溜达。他们在这片坟地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座坟包上面都压着纸币，而且是现在流通的人民币。票面从一元至一百元的都有。这是内蒙古当地人的一个扫墓祀祭的习俗，即在坟上压真币。为了证实一下真伪，王老小专门去翻看了几个坟头，确实是真币。别人看了都没有什么非份之想，可这王老小却动起了脑筋。
在工程即将结束的前一天深夜里，王老小偷偷爬起来，直奔这片坟地。他不知那来的胆量，把所有坟头上压的纸币，统统地拿下，装到事先备好的编织袋里……
王老小他爹一听，他儿子拿出的这捆钱，竟是人家的压坟钱。气得火冒三丈:“你偷拿的是丧良心钱！”说着，他用力一跺脚，身子一下就倒下了……
王老小他爹是脑出血。在医院抢救了四天，还是去世了。在医院一共花了四千五百二十二元。和王老小偷拿的压坟钱的数字是一模一样的！
村人说，王老小是他爹的“要账鬼”，最后要了他爹的命。
家少了老爹这一个人管他的，光靠媳妇一人更有点管不住他的。王老小的“输耍不成人”恶习，愈发地变本加厉了。媳妇唯一的一招儿是控制住钱。王老小兜里没钱，他想花钱时就低三下四地朝媳妇要。每当看他那个像三孙子似的“死出”，媳妇都忍不住笑了。只好无奈地给他二十三十的了事。
转年到了农历七月十五，媳妇给了王老小五十块钱，让他去给老爹买纸上坟。王老小乖乖的去了。
谁成想，王老小去村里的小卖店去买烧纸，见店里打麻将三缺一，人家让他凑个手。正好王老小上了瘾头子，手里还有钱。他二句没说，坐下来就开剋。
几圈过后，五十元钱见光了。王老小一摸兜干净了，就玩不下去了。正好有的是人，他屁股一离凳子，马上有人就坐上了。
王老小一看这天都过晌午了，差点把给他爹上坟的事儿给忘了。这下回去咋向媳妇交待呀？
王老小脑袋里转了几圈后，他走到村外的柴禾垛旁。他就从苞米秸秆上往下拽苞米叶子。弄了一大抱后，就朝几里外的草甸上他爹的坟地走去……
王老小在他爹坟头前点燃了苞米叶子。他跪在那儿，一边烧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爹呀，儿子给您送钱来啦。这可是今年新版的钱，每张值一百万呢！今天儿子给您送一万亿元。请您收好喽，该花时，您就猛劲儿地花吧……”
王老小这一番“真情告白”，他也不知道那边老爹是否能听到，可却被本村一个来草甸子找牛的人听了……
不久，一句歇后语，在他们村里流行开了。叫做:“王老小上坟烧苞米叶——胡弄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