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站在灶台前洗刷碗筷时,一阵阵风儿从窗户外面飘了进来。夜晚的秋风裹着丝丝的寒意,缠着绵绵的惆怅。
或许是因为思念,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不知怎么就随口唱起了“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这是歌剧《白毛女》里面的歌曲,也是父亲生前很喜欢唱的一首曲子。对于《白毛女》的熟悉,来源于父亲对那些曲子的喜爱。
依然记得小时候一句一句地跟着父亲学唱“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为我喜儿扎起来,哎,扎呀扎起来……”的情景。
上小学前留的都是短发,后来看见其他女孩子都扎辫子,便吵着闹着也要留长发。但由于也许是因为太过年幼,也许是因为动手能力太差,只记得那短短的小辫子总是不听我使唤。而母亲在这方面也是一个缺少天分的人。于是第一次的辫子是父亲为我扎的。
我的头发在他日复一日地梳理下慢慢变长了,耐心的他还教会了我如何扎马尾,怎么编麻花辫。
记忆中关于父亲的第一次还有很多很多——第一次书皮是他帮我包的;第一次鞋带是他帮我穿的;老师布置的第一篇作文是他帮我写的;我的第一本作文选是他出差时买回来给我的……
有人说歌声就是生活,没有歌声就宛如生活中没有太阳一样。记忆中的父亲就是一位热爱生活的歌者。作为家里的老幺,我是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歌声长大的。
小时候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没条件置办乐器。夏夜里吃过晚饭的父亲,总是习惯搬张小凳子坐在家中的院子里纳凉。而俏皮的我每次都会伺机爬到他的大腿上,父亲经常会刮着我的鼻子说我淘气夸我又变重了,然后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开始了我们清爽的夏夜小曲。
在这个家庭音乐聚会上,父亲是个主打歌手。只见他左手拿着母亲洗刷干净的铝锅盆,右手拿着一枝小竹条,右手的竹条敲着左手的锅盆,然后开始一边深情地歌唱,一边用心地伴奏。在他怀里的我总是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天涯歌女》、《洪湖水浪打浪》、《红星照我去战斗》…….他总是一首接着一首不知疲惫地唱着敲着打着,哥哥姐姐备受感染,也会搬张小椅子到院子里来跟着父亲哼唱伴奏。
父亲深情的歌声唱来了夏夜里的阵阵清风;院子里的茉莉花似乎特别喜欢父亲的歌声,开得格外清香迷人;葡萄架下的夏虫也在低声呢喃温柔地为父亲的歌声伴奏;满天的星星宛如闪烁霓虹灯照亮了院子里的这个家庭音乐会……
后来,老家拆了,铝锅盆换了,小竹条难找了,而父亲依然喜欢歌唱。节俭的他拒绝我们给他配备任何乐器,只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轻轻地哼唱,一边用右手掌轻轻拍着右腿为自己伴奏。
再后来,我为人妻为人母了,每次我带着女儿回娘家时,父亲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接过我怀里的孩子,要我好好休息。而他总是边抱着他最小的外孙女,边来回踱步逗着她玩,边唱着小曲儿给她听。
女儿会哼唱的第一首曲子不是我教的儿童歌曲,而是外公把她抱在怀里经常唱给她听的那首曲子;只是她没有机会听到外公更多更好的经典歌曲。
时间在慢慢地磨灭着一切,但是记忆里的歌声依然时常陪伴在我的左右。不知道如今的天堂里是否也每天都飘扬着那一首首经典的老歌?
多么渴望如今远在在天堂里的二老能够乘着歌声的翅膀从天堂飞向人间,永远和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