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挂在房檐下的衣服还是潮湿的。
隔着窗便能听到雨滴敲打树叶与地面的声音,风一吹,整棵树上的叶子都在簌簌作响。小雨滴凝成了大雨滴落在漆黑的水潭里,吧嗒一声,便消失了。
风吹在脸上是清凉的,让我想起从前在北方过冬的时期。电话那头的母亲总埋怨我到了南方后变得愈发“娇气”了,夏天里回了家没了空调便活不成,严冬二月回家却又每天蜷缩在被窝里不出来,但其实仔细想想,从前的“不娇气”,大约只是贪玩罢了吧。
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再也不愿去触碰老屋后堆满杂物的仓房中的玻璃弹珠与沙包,那些象征着儿时欢声笑语的物件终于慢慢的淡出了我如今的世界。
恰好近日在读萧红女士的《呼兰河传》,作品的开篇便是以这个名为“呼兰”的小城的严冬讲起的。
她讲道:“天太冷了,严寒把大地冻裂了。”、“天再冷下去,水缸被冻裂了,井被冻住了。”、“好厉害的天啊!小刀子一样,人的手都给冻裂了。
这似乎就是我印象里北方的冬天,记忆中整个三九时期只要不戴口罩、耳套、手套、帽子、围巾就会面临手和脸或是耳朵都被冻裂的北方的冬天。但我是无比欢喜的,因为这样刺骨的严寒必将带来白雪,而儿时的我也最是喜爱玩雪。在院子里或是操场中约上几个成群的小伙伴,拾上几根烂树枝,再从家中偷来些纽扣什么的,圆滚滚的雪人也就成了。堆雪人看似简单,其实并非眼睛看到的那样简单,因为家乡的雪时大时小,有的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白雪,有的地方看上去有厚厚的一层,实际上却只有很薄的一点,再被来往的人群踩上去便没得堆了。那些雪厚的地方呢,一开始可以滚起一颗小小的圆球来,但是雪球越大的时候,也就越发不容易圆圆整整的了,它经常会变成椭圆状,显得很丑。所以说,真正要堆出一个完美的雪人,也只有长期生活在北方的人经过每年冬天不断地“特训”大约才能成功吧。
除去堆雪人之外,我们有时也会三五成群的组队打起雪仗来玩儿,有些人在这头找到了一处“碉堡”,就真的像战争时期似的躲在“碉堡”后头制造起“弹药”来,而这些弹药也就成了前方冲锋陷阵的伙伴的“武器。”有时候我稍微不留神儿,就会落得个白发苍苍的狼狈模样。那时候的我们总是喜欢奔跑的,不像现在习惯了安逸与舒适于是变得“宅”起来,即便窗外的世界落了厚厚的一层雪,也不再有人偷偷地敲我家的窗来呼唤我出门奔跑了。
南方的冬天里没有雪花,甚至在二三九这样本该严寒的天气里也可能会出现二十几度的气温,初来乍到的时候我着实惊讶极了,每当天气稍微冷一点的时候,我便按照曾经在北方的生活习惯开始套起毛衣和棉衣来,而气候似乎也总是与我作对,常常在我刚刚收了单衣便回温,收了棉衣便降温。
后来我总结出了一个真理,南方的冬天就像儿时我母亲的脸色一般,说变就变,是信不得的。
好久不曾见到记忆中的皑皑白雪了,就突然想去祖国的最北边看一看雪。
这个寒假我也如往常一样约上了几个好友打算前往大兴安岭看雪,想必那里零下二十几度的气候会将我们这些“南方人”冻坏吧,但我仍然是无比欣喜与期望的,那样的寒冷与刺骨已是我再难寻回的记忆,倘若还有机会,我倒是愿意在不同的雪地上再堆一个完美的雪人呢。
出发前我总是习惯通过很多渠道去查找攻略来确保行程的顺利,按照计划,我们需要乘坐至少三到四天的火车,然而为了省钱,我通常会选择绿皮车厢的硬座火车。尽管那样的环境长时间待下去会令人非常难受,但我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有的时候我反而觉得,长途的硬座火车会让人发现这个世界上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善良也是,贫苦与艰难也是。在充满污垢与烟尘的地方也会聚集起善良的人,在满是文明与鲜花的地方,指不定也会有丑陋与罪恶。
我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思考,或许是在思考大兴安岭的雪山有多美,也或许是在思念家乡落了雪的模样,美的如同油画。
听说冬天的漠河还有机会能看到极光,这种存在于世界边角的奇幻之光,像是生于图画里,若是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目睹,该有多幸运啊。
我想我需要一场北方的冬雪来抚平这些日子里无尽的怀念吧,倘若还能有人来敲我的窗喊上一句:“嗨!出来堆雪人啦!”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