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济南,不算热,不太冷。勤快的花早开了,懒惰的连花苞也没一个。
春生一个乡下妹,靠刻苦学习,考上了济医大,终于为自己在这个城市赢得了一席之地,在医院上起了班,当起了小大夫。
说她小,一方面她才刚刚实习毕业;另一方面她年岁不大,才二十七岁,当然未成家。
春生刚从医院赶回,就换了双拖鞋,穿了个便装,洗洗手,立刻套上围裙开始做晚饭。今天她心情好,消化功能也跟着提升不少,肚子早就开始“咕咕”乱叫 ,催着她不容偷半分钟懒。
择菜、洗菜、切、炒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她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她觉得做这些就如同码字一般,是一种享受,确切的说是精神上的愉悦。
全是依自己的喜好做的,青的配红的,紫的搭绿的。她不用和谁商量,因为她是孤身一人,她就是一切,她又主宰着所有。
有点清冷,但并不孤独,没事的时候看看书,写写作,和主题的文友聊聊,吹吹牛,一会飘上了天,一会又到了十八层地狱。
她还有另一个伴——豆豆,豆豆就是一只小牙狗。她把它当成了孩子,为它购置小床,给它买衣服。它给她带来了快乐,每天下班大老远就迎接她,见了面不是撕裤腿,就是舔脚面,要么赖着让抱它。
不过戏言了,人家还是个黄花女呢!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花,单等着意中的小蜜蜂来采。
亲手炒的菜,精心熬的粥,不小心就吃多了,撑得胃好难受。本来她今晚不打算出去溜的,她要好好整理整理思绪写一篇,她已经好久没认真写了。
可胃提醒她,不能这样做,她必须陪它出去走一遭,吸收吸收外面的新鲜空气,说不定还会遇到美事。
抱上豆豆,穿上运动鞋,拉门出屋,不由惊了一下,就差没喊出。门口站着一陌生男人,仔细看是对面的。她已搬这里住几个月了,怎么觉得就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
再看,他不过三十有余,皮肤中性,个子中等,嘴巴不大,眼睛不小,难怪她觉得不认识。
她咂咂嘴,不由感叹。正要下楼,忽然豆豆猛地从她怀里挣脱,跑到他跟前“汪汪”并不停围着他转。
她喊道:“豆豆,快走。”
豆豆这下来劲了,精神失去了控制,和她唱起了对台戏,叫是不叫了,却不停地闻他,撕他裤腿,舔他脚。它是不是把他当成了母狗,发情了。
她正纳闷,豆豆却把小腿一翘,对着他的小腿肚射了起来,尿水瞬间流到他的脚后跟。
“遭了、遭了。”她不由喊出声。
他却跺跺脚说:“这狗太逗了。将来我也养一只。”
他看了看她,接着又说:“回来的时候能帮我带包烟吗?加个微信,钱我转给你。”
她为刚才的事而抱歉,自然不好拒绝,“小事一桩。”
他又补充说:“白浆牌的。钱转过去了。”
此时只听到手机“嘀”的一声响,她打开一看,是他发过来的一个大红包,还顺便送过来了两朵小花。
她收了钱,“嘿嘿”一笑下了楼,去了不远处的公园。围着公园慢跑起来,豆豆跟在后面,就像她儿子,又像她的贴身保镖,无论哪里发出一个响声,它就会立刻竖起耳朵听听,然后警觉地叫两声。
两圈下来,虽然是慢跑,但汗还是来了,于是她选择了一处僻静地坐下来休息。刚坐下不久,一个一两岁的小孩,摇着铜铃向她走来,拽拽她的衣角,又朝她笑笑,接着又走开了。
她望着他,望着那个可爱男孩,突然想起母亲的话,“生呀!你也该找一个了,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两三了。”是啊!都二十七了,是该找一个了。
一个女人再有本事,终久也有累的时候,的确需要有个肩膀靠靠。这些年从高中到大学,她只顾学习,把个人感情完全抛到了脑后。现在有了工作,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这些年说感情的洪水一次没泛滥过,那也是骗人的。也曾经经历过一次,可又总感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像一出戏,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把戏,不久就烟消云散。
此时公园的中央,广场舞跳得正欢,此起彼伏的音符忽高忽低,一会飙上了天,一会又落入了尘埃。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被世界遗忘的孤儿,瞬间对未来迷茫起来,人生,爱,春天究竟在哪里?
她立刻像丢了魂似的,浑身打着哆嗦,泪在眼眶打起了转。她强压制着自己,急忙忙往家赶,免得在外面出丑。
刚走到楼梯口,她又忽然想起该死的他让带包烟,她不得不再次折转身回到马路对面买了包烟,又重新返回。
来回往复了两次,奇怪的是坏心情竟被折腾跑了不少。
她手里拿着烟,正发愁怎么合适把烟交给他,是敲门给他送去,还是等他自己拿。正当她犹豫不决拿不定注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他没吭声,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看得她不好意思了。她故意“咳咳”两声,他收住了笑,立刻呆板起来,一句话也不说。
“给你的烟。”
他接过烟一个谢子都没说,就迫不及待先点上一支,攥足劲吸两口。两口过后,脸上那种冰冷去了。
他问道:“你也在新区上班吗?”
她礼貌的“嗯”了声。
他又抽口烟,接着说:“我也在那边上班,刚好每天早上捎上你。”
她想他不过是随便说说,要么是没话找话,所以她连“嗯”字都省了,接着就“哐啷”关了门。
回到屋里,她为自己刚才鲁莽的行为有点后悔,不坐最起码也应该有个回答吧!连个回复都没有是不是太没礼貌了。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她一个大姑娘怎么能随便坐一个不太了解男人的车,她的拒绝无疑是对的,换了谁都会那样回答。
算了,算了什么也不想了。她要好好洗个澡,洗掉不开心和快乐,争取今晚睡个好觉,迎接新的一天。接着她去了卫生间,开开热水管,水“哗啦啦”流起来了,她又顺手撒上些玫瑰花,花瓣瞬间打起了旋。
她照照镜子里自己凸凹有致的形体,快乐的心情来了,抿着小嘴偷偷地笑。
她仿佛觉得自己成了高傲的公主,被三两个侍女搀着轻轻踏进了浴缸,水一点点淹没了她的脚踝、膝盖,最后以致于整个身体。
水包裹了她的脖颈,悠悠的花瓣就在面前旋转、旋转。那一晚,她被水包围着,闻着花的香,做了一个好梦,睡了一个好觉。清晨的闹钟以致于响了三遍都没叫醒她,楼下等着的汽车,喇叭摁了一遍又一遍。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心坎时,她才翻翻身醒了。一看表已七点半,她慌了神,只洗洗脸,捋捋头发,抱着衣服就冲下了楼 。
她下了楼,他正开着车窗,看着她,正朝她笑,并使劲“嘀嘀、嘀嘀……”。她仰仰头,又低下,稍稍迟疑了一下就上了车。她知道此刻没有别的好办法,今天就屈尊一回,算他小子走运,自认走了狗屎运。
穿街走巷,平时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坐车只花了二十分钟,她准时到了医院。
他停了车,给她开了门,并举手祝他好运。现在她不再那么无情,微微一笑算回复。
突然他扭转身,在空中挥着大手,并使劲喊:“下午下班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会赶回去的。”说着她进了医院大厅。
让她惊讶的是下午他真来了,车就停在医院门口。他一看她出来,就挥起了手。她想她有的是时间,这次要好好和他磨磨,再不能轻易被骗,上他的车,做他的俘虏。
她背起包,像没看见似的,只是加快脚步赶路。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最后她干脆停下来,以致于后面堵了许多车。
后面的人不乐意了嚷嚷起来,她又举起了手投了降,坐上了车。以后的日子里,他天天纠缠着她,心甘情愿地接她上下班。开始她自然很反感,时间长了,她也适应了,有起初的厌恶到欣然接受,再后来产生好感。
她也会把她亲手做的蛋挞送给他,他也讲了他的许多过去。他是个孤儿,是姑妈把他一手带大的。他种过地、做过泥瓦工、会修电脑、计算机,更关键的是他还能收复女人的心。
她惊慕于他的才华,自然几个月过去,她就归顺了他。相爱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朝过了,暮来了,月退了,太阳出来了,说不完的家常里短,骂不完的情话。
只可惜相爱的日子总不能长久。
在某个清晨,蚂蚱停止了跳舞,青蛙断了歌唱。他告诉她,他要回乡下,遵从姑妈的安排和另外一个女孩定婚。
当她知道这一切时,心如刀绞。但还是强忍住悲伤的泪,笑着说:“祝你幸福。”
说完她扭转身跑了,把自己关了起来。自此她的爱去了,生命坍塌了,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做任何事他都在眼前晃动。
半个月过后,又是一天早晨,她正站在窗子前惆怅。突然他跃入了她的眼帘,她不顾一切冲了下去,紧紧抱住他。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谁告诉你的?傻丫头,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那……那你……订婚……是怎么回事?”
“我是回家退婚去了。”
“你骗人。你是小狗。”说着她拼命捶他的胸脯。
“小宝贝,不要闹了。我的烟吸完了,快给我买包烟去。”
“你这人就会使人,我不干。”说着她还是擦擦眼泪去了马路对面。
“不要拿错了,白浆牌的。”他挥着手,那双手定格在了她生命深处,并影响了她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