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玉手,拨弄琴弦,美妙的声音倾泻而出,那么的婉转动人,时而似鸟儿呢喃,时而如潺潺水声,一折三叹;突然画风急转,琴声变得铿锵有力起来,如同阵前厮杀的千军万马,迸发出浩大的气势。
忽然咔的一声,弦断了……
“姐姐,不好了。侯景叛军攻破鄱阳城了。”柳敬言此时心如死水,泛不起一丝波澜。因为就在前几天,母亲收到了叛军攻破台城的消息,原本就体弱多病,形销骨立的母亲,在强烈的精神刺激下,撒手人寰。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幼年丧父,少年失母。身为贵胄,却没有享受过太多人间的爱。敬言从小操持内外,管理家事,侍奉母亲,照顾弟弟,有若成人。面对人生无常,她已安然了许多。唯一让敬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弟弟柳盼。盼儿刚过十岁,喜好读书,能言善辩。敬言实在不忍心让弟弟和自己一样葬身在这兵燹之祸中,便召来几名心腹家丁,分给家财,让他们护送公子逃出城去。
一名家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等受驸马都尉和长城公主厚恩,绝非贪图钱财之辈。今公主刚刚离世,公子和小姐万不能出现任何差池!我等愿意誓死护送公子和小姐出城!”说着说着,几人便泣不成声,转耳,便传来了院内的刀剑声。几名家丁背上柳盼和敬言从暗道秘密逃走。
这时的鄱阳城一片死寂。无论是官府还是民宅,皆遭洗劫。在激烈的巷战之中,柳敬言看到了兵器刺穿心脏,鲜血直流的场景,听到刀戈敲打骨髓的声音。烽烟篱落,满地哀鸿。世间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震惧的。也许,只有看到了死亡,才会理解生存的意义吧。此时,柳敬言放弃了曾经轻生的那些想法,她明白,要活着,无论是为了弟弟还是自己,都应当努力地活着。
护送他们的家丁大多为保护他们,死于乱兵之中。财物也丧失殆尽。只有一个东西是柳敬言丢不掉的——意志。她带着弟弟,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昼伏夜出,穿过满目疮痍的城镇,踏过荒凉的山野,向那个不知名的远方走去……
江陵。
侯景叛乱,各地诸侯起兵勤王。湘东王萧绎接到朝廷密诏:以湘东王为侍中,假黄钺,都督中外军事。湘东王派遣儿子萧方等率军万人出征勤王。萧绎明白福祸相依的道理,他自幼嗜书好学,博学多才,可父皇拥有数十子嗣,除大哥萧统外,其余多健在人间,自己排行老七,皇帝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的。而且自己又盲了一目,平素里还遭到妻妾的取笑,怎么会有君临天下的威信呢?而今侯景的叛乱也许会给他提供一个契机。
萧绎征兵湘州,遣使督促军需,却与侄儿萧誉和萧䴥发生了矛盾,再有雍州刺史张缵从中挑拨离间,叔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谗人罔极,交乱四国。
萧誉等不听号令,停发粮草,贻误军机。萧绎派遣儿子萧方等讨伐萧誉,不料萧方等战死沙场。萧绎暂发勤王之师,遣领军将军王僧辩攻打河东王萧誉,将其斩首于长沙城下。
果然是皇家不许拥有亲情。恼羞成怒的岳阳王萧䴥投靠了西魏丞相宇文泰。
当身在西魏的萧䴥得知自己诸兄弟均遭萧绎毒害,昭明太子血胤无存之时,萧䴥的心态是苍凉的,贵为太子之后,却遭独夫加害,身处异域,难免有些悲凉。但悲凉的背后只有两个字——复仇。有朝一日,重回梁国,手刃这位所谓的“叔父”。
复仇的火焰于是便开始在萧䴥的胸中燃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