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流浪的第108天,星期三。
上午一辆黑色丰田在虎哥小卖部门口撞了我,肇事司机连头也没有回,我的两只后腿失去了知觉,好像我没有那么疼,事实上应该是我已经没有了痛感。我并没有憎恨肇事者,也许他喝醉了才开的太快,也许车里副驾驶上坐着他的情人,他们忙着去约会,所以他才没有下车看我一眼,再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我被他撞了。总之,我一点都不怪他,这一刻我反而有点儿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感谢他帮我结束了这样残破的生命,因为我已经过够了没有家也没有人愿意收留的日子。
我很想我的妈妈,想念她曾经的乳汁和被我吸允后泛红的乳房,自从她在我四个月零十八天的一个午后,跟一只穿着灰色西装的美短浪迹天涯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恨自己的丑和不可爱,或许我漂亮一点点儿,妈妈就不会忍心抛弃我。我恨过她,但是愈恨就愈想,我还爱着她。
路人们带着同情的眼光来看奄奄一息的我,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走上前来救我,甚至有的别过脸快速走过我旁边,应该是我现在的样子太吓人吧,这个时候我多希望自己是一只漂亮的金毛狗子,或许这样,我会招来更多怜惜的目光,甚至可能还有被人捡起的机会。小卖部虎哥家善良的9岁小女儿发现了我,叫来了隔壁麻辣烫家的小玩伴,他们用小手指先是动动我的两条腿和两条胳膊,又摸摸我的头,我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脸了,模模糊糊中,只听得到他们说我好可怜,然后他们开始计划着等我死了要把我埋掉,他们蹲在马路边讨论着要用一个hello Kitty的童鞋盒给我当棺材,把我放入盒子之前还要用给布娃娃做衣服的布和棉花把我包裹起来,然后跟爸爸妈妈撒谎说一起去三和桥下玩,再在桥下找到一棵最高的杨树,用一根木棍在树下撅一个很深的坑,把一袋五毛钱的干脆面或是一块钱的肉松面包铺在我身上,说是不能让我过去阴间当饿死鬼,最后把盒子放进坑里,用土埋起来。就这样我也开始信以为真的幻想着在死后自己可能会有一片安静的乐土。说实话,我挺开心的,因为我宁愿有人把我埋了,也不愿意我的尸体被清洁工叔叔用冰冷的铁锹像铲屎一样把我扔进垃圾箱,那样我就和垃圾就没有区别,我更不想在死后的一个小时后招来一些不速之客,它们会围着我嗡嗡嗡嗡嗡的唱着喜悦,然后站在我的头上、踩在我的脸上,我鼻孔里湿黄的液体是它们的最爱,我无法挣扎的肉体会成为它们可口的食物,是的,我会嫉恨它们因我的死亡而得到了快乐。
我时刻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就好像我从来没有享受过活着的滋味。我一次牛肉味儿的猫粮都没有吃过,我没有见过一整盒的金枪鱼罐头,我也没有到过宠物店洗有泡泡的香波浴,哦,对了,我还是个处女,一次都没有被异性追求过,也没有体验过性交的高潮和美好。事实上,我叫过春,曾经有一个帅气的橘毛小子寻着我的叫声找到了我,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他,但我不敢靠近他,因为他是那么的干净和美好,他走到我身边,翘着尾巴、弓着腰,围着我转了几圈后,发出几声厌恶的叫声走开了。那一次,我哭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叫过春。每天我都会很饿,我总是在那个印着“小巷强总大排档,便宜好吃不上当”的破灯箱的烧烤店门口的垃圾桶里翻着最后的希望,我活到了今天,可是你知道的,我想我早已经死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鼻子里开始冒出黄水一样发臭的液体,眼睛也开始看不清过往路人的脸,我试着去动两条后腿,还是一样动弹不了,虎哥扯着嗓子,把小女儿和她的小玩伴叫回了家。“你做啥呢?一只死猫有啥看的?赶紧给老子回来做作业,不许再去,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你个狗娘养的!”就这样,两个像喜之郎果肉果冻一样可爱的小女孩被恐吓着回家了,她们想要为我创造的那一方乐土变成了记忆深处,无能为力的无奈和善良,但至少我被爱过,还差一点就分享到了她们最爱的零食,我有了一点点儿幸福感。我突然感觉好想睡觉,头沉沉的,现在应该有下午了吧,眼睛睁不开就索性闭上吧。耳边还能听到不远处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大爷叫卖着手工红糖糕。“红糖糕啊红糖糕,美了你的脸瘦了你的腰,红糖糕啊红糖糕......”。
渐渐地,慢慢地,我什么都不听见了,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人类把这种状态称为腾挪到永恒,但是谁会在乎一只流浪猫的永恒呢?和我一样的同类在这个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颤抖着,它们大多数被半路抛弃,还有一部分跟我一样,我们到底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过着无饱和无爱的一生。或许在某个这样的明媚的午后,被一个善良的人儿小心翼翼的拾起就是我们猫生里最大的幸运,但这样的梦想大多都变成了奢望。。。。。。
救救我好吗?带我回家,说不定我能够用我的一生去爱你,不要抛弃我好吗?说不定我会用我的一生去守护你。
此文献给所有爱猫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