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王學藝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年的味道儿理应越来越浓。可人们除了议论放假的话题外,一切都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看不到任何年的色彩,闻不到丁点儿年的气息,听不到丝毫年的声响,日子像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腊八祭灶,新年来到。”
那时过完腊八,孩子都会喊着这样的顺口溜,期盼着新年来到。他们纯净的眼神里充满对年的渴望。过年有香喷喷的美味儿,有花绿绿的新衣,有哗啦啦的压岁钱。雪白天地里满目红的喜庆,鞭炮声里心若放飞的小鸟儿。
孩子盼着年的到来,大人们随着年的临近也忙碌起来,他们串集赶会割肉买菜。女人领着孩子布摊上瞅好布料,咝啦啦扯上一段,到裁缝摊小身板立正稍息量体裁衣。裁缝竹尺在身上划过的瞬间,孩子们冻红的脸蛋绽开笑颜,他们知道这是年的赋予。
祭灶前卖鞭炮的就会冒出来,三里五村时不时传着短暂的噼哩啪啦。准备着让灶王爷上天好事多言,骗他吃麻糖粘住嘴巴坏话少扯。
鞭炮一次就买好几盘,从三十初一到十五都安排妥当。有酬新女婿的人家还会买更长的。无论走到十里八村,都会看到一堆堆围着试炮人的身影,地下到处散落着红彤彤的纸屑。
祭灶一过,年的味道儿就越发浓烈,不但鞭炮炸响更频繁,办年货的人更是密集出动。人们掐指算着年前还有几个集会,最后一个会要把该置办的年货买齐。
这期间还有个别致的现象,平时大家见面招呼吃没,此刻都嘴上挂着年货办齐没?
招待新女婿的人家买的大红纸更多,把村里老学究请家里,堂屋铺满裁好的大小红纸,小楷字撇捺点顿,彤红里流淌着无尽墨香。八折帖、单片帖、简折帖一张落着一张,叩首拜的拜字最后一笔拉得特长特长,看起来陶醉,过瘾,有韵味儿。
嫁闺女的人家男方拉着架子车,半扇诱人的猪肉大张红纸衬托,旁边躺着长条莲藕与山药,它们安静依附在青竹竿上,特意染红的麻批分段牢固捆绑,两瓶上好的酒浓香四溢,俩送礼人到女方村里见人派发着香烟,满脸喜气往女方家里走。这景象大街上一晃,村里人就知道谁家年初二要待客了。
杀猪带来的年味儿就甭提了,磨豆腐更别有一番风味儿。
过年豆腐作坊排着长队。在家把提前泡好的黄豆装上架子车,扔上柴火捆,牵上驴马骡。磨道里用毛巾蒙住牲口眼睛,不常拉磨的驴马骡会晕磨,转几圈会似喝醉酒失去方向,蒙上眼睛这些家伙们就不出洋相了。
石磨缝隙淌着细腻的豆浆,熊熊大火舔着天大的锅底,锅里咕嘟嘟翻滚热浪,灶火上梁头的铁链吊着滤单吱哇吱哇。那呼隆隆,那热腾腾,那人欢马叫平常少有。
随着年的一天天逼近,大扫除者屋里头上顶着围裙,手持扫把划拉着山墙梁头,被灰尘呛得跺着脚往外跑。
二十八贴花花。写春联的人笔走龙蛇,大话千秋,庭院门前,满大街被红色点缀渲染。有人家二十五六就贴对联,据说早贴要账的就不上门了,故往“年关”二字意味无穷。
满大街炖肉飘香,满胡同剁饺子馅声嘭嘭回荡。零星鞭炮声此起彼伏,人们脸上洋溢着年的喜庆。
三十晚出锅第一碗饺子要敬天地祖宗,堂屋正中黄裱纸上写好牌位,大红的蜡烛两边伫立辉映,碗里五花肉上直愣愣插着筷子。当家人下跪磕头恭请天地诸神,意愿列祖列宗享用。黄裱纸供桌前地下一烧,庭院里随即鞭炮齐鸣,此时全家人方可拿碗筷吃饺子。
如今,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不知是工业社会把农耕文明边缘化了,还是物质丰裕淡然了原有年的味道儿,现代人越来越把年当作休假的符号,故往那丰富的人文内涵沦为表象。城里鞭炮声消失了,偶有门户干脆连对联也不贴了。目之虽满腹失落惆怅,但也回天乏术,只能用眷恋诉说着不尽乡愁。
那个年未到,味儿先至的年,逐步被时代稀释。新生代已不识旧时光,故往浓浓的年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