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是个大节日,在家乡凡大节日一定要吃饺子,毕淑敏一篇文章里好像说过,山东人对饺子有一种崇拜。中秋除了月饼以外,当然也少不了饺子。面以陶盆和好,再盖上微湿的布“醒面”。姥姥和面讲究“三光”——“手光”、“盆光”、“面光”,即和完了面双手、盆子、面团都要是光滑的。这是个真功夫,我至今也无法完全达到这个水平。中秋节的饺子馅,大都用韭菜,“七老八嫩”(意即韭菜七月老八月鲜嫩),这个时节的韭菜最好,赶刀把韭菜切得细碎,放上炒好的鸡蛋碎,再放点粉条,最后撒姜末、花椒粉、盐调味,鲜香无比。
中秋当然要吃月饼,可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切都凭票供应,月饼少得可怜,还硬邦邦的不好吃,姥姥就烙糖火烧,两面微黄,一咬满口糖汁,比月饼都香甜。傍晚,姥姥在屋门口摆上一张小桌子,摆上她自制的“土月饼”,还有脆生生的雪花梨、笑得咧开了嘴的石榴、青红相间的大枣……月亮慢慢升起来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月色弥漫,伴着云影与丝丝缕缕的风,我们沐在一片皎洁之中。这时,姥姥会讲嫦娥玉兔,妈妈则会教我们背诵古人咏月的诗句,还给我留下一道作业:以中秋赏月写一篇作文。弟弟还小,这是我的特殊待遇。
姥姥的中秋还有一道仪式:拜月。她以一只擦洗得干干净净的细瓷碗装满清水,摆在小桌上,明晃晃的月亮就会映照在水中,晶莹莹的,还焚香插在水碗的旁边,姥姥说这是“请月亮”。然后,姥姥双手合十跪地,口中念念有词,行肃穆的跪拜之礼。整个过程安静、神秘又神圣。香雾袅袅,姥姥那月白色的布衫与月光融在一起了。当时我对这事是不感兴趣的,认为是封建迷信残余,等待的是姥姥祭拜月亮之后的好吃食。如今想来,感觉那一代人虽然生活贫困,可是他们的精神世界里有朴素的信仰和敬畏之心,中秋节,月亮就是姥姥心中的神灵吧。